- 拜托,不要来那么多(中华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大系)
- 车培晶
- 2087字
- 2020-06-25 11:31:15
二、木篱笆,黑女孩
小藏站在雪幔里,他单腿站立的样子很像一只白鹭。
雪越下越大,四周什么都看不见了。雪下个没完,这对雪人小藏来说是一件绝好的事。要知道,雪人最怕晴天了,太阳一出来,任何一个雪人的日子都将画上句号。
可尽管这样,雪人小藏也高兴不起来。他并不记恨胖女孩,只责怨自己的腿不够结实。雪下得如此之大,镇街上不见一个人影,这让小藏深感孤独。
他想去跟十九姐妹谈一谈,说明他打架并非出于自己的本意,完全是为了交上一个朋友。他还要告诉十九姐妹,腿断了,他并不在意;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加入到她们中间,替她们做些什么。他把要同十九姐妹说的话一句一句都想好了——跟漂亮女孩说话,他会紧张,会口吃,所以必须提前想好。
可是,当他快走近十九姐妹的雪堡时,又徘徊不前了。他害怕见到那群漂亮的舞蹈女孩。他想,最好能遇到一个滑雪的男孩。和男孩交朋友,他放得开。
雪下得更大了。
不但远处的景物不见了,即使眼前的东西也模糊不清了。
雪人小藏迷路了。
其实,小藏不仅仅是迷路,他更迷茫,因为此时此刻,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才是。
他原本计划趁着大雪纷飞的隆冬,到雪镇上交一个朋友,然后在雪镇住下,过上一段舒适的日子,像寒假中的孩子们那样,守在火炉子旁写作业,然后看一个小时的动画片,然后比赛滚雪球、滑雪橇;即使朋友家有一个很凶很凶的父亲,天天揍他,他都乐意。只要能住到这里,当上一个冬天的普通孩子,不管条件有多么苛刻,他都乐意接受。
而现在看起来,这一切比他事先想象的更难。
雪地里出现一个新堆成的小雪人。小雪人伸着一只手,仿佛是在向小藏打招呼。突然,一片大极了的雪片落到小藏的怀中。他意外地发现,那不是雪片,而是一张信笺!上面写着一行笔画纤弱、朝一个方向倾斜着的钢笔字:一直往前走,一直,一直。
是谁写的?他猜不出来。不过,他还是踩着厚厚的雪向前一跳一跳地走。
又出现一个新堆成的小雪人,紧跟着又落下一片大如信笺的雪片。他接到手里看,上面写着:对,一直往前走,别拐弯,一直,一直。
仍是笔画纤弱、朝一个方向倾斜着的钢笔字。雪人小藏心里一阵喜,坚定地朝前走去。一连遇到七十七个新堆成的小雪人,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黑木篱笆。木篱笆密密匝匝,高高的,一眼望不到顶端,顶端似乎与月亮相连。
小藏想绕过木篱笆,但这已经不可能了。因为他走进了一座用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找不到可以出去的门了。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蓦然发现一个如木篱笆一般黑的女孩。
雪片字条是她写的吗?小藏想。
黑女孩长得细高细高,脖子长长,她正在劈柴。小藏不知怎么就想,她不该劈柴,应该去学舞蹈或模特。

黑女孩修长的手好似冻僵了,柴刀要握不住了,听到雪人小藏的脚步声,柴刀落下了,砸在脚背上,黑女孩细声哭泣起来。
小藏的心房紧缩了一下。于是,他用一条腿蹦过去,拉起黑女孩冻得冰冷的双手,把它们放在自己的怀里。他想把这双冻僵了的手暖和过来,可他忘记了自己怀里是个冰窟窿。
但奇怪的是,黑女孩的双手在冰窟窿里居然被捂出汗了。
“谢谢你。”黑女孩笑了。
小藏又拾起柴刀帮女孩劈柴。这时候他想,黑女孩一定有个又懒又馋的后母,可能还有一个嗜酒如命的后父。
果然像小藏猜测的那样,黑女孩不是父母亲生的。在她很小的时候,她被自己的生母生父遗弃了,她是个弃婴。原因是她的皮肤太黑太粗糙。那一年,也是隆冬,生父生母抱着她从南方赶到北方,把她扔在积雪皑皑的森林里。
一大堆柴劈完了。雪人小藏变瘦了——劈柴时他用力过猛,身上的雪抖落掉了很多。不过,他并不为自己的身体感到惋惜,因为他看见黑女孩笑容甜美。
“你一定很饿了。”黑女孩欢快地跑去了,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端着一块冷饭团。“吃吧,是我烧的,锅里还有很多呢。”黑女孩知道,雪人喜欢吃冷饭,吃热东西可受不了。
小藏一口就把冷饭团吃光了。如果能和她交朋友就好了,他想。这样想着,他的脸忽然发起烫来,而且越来越烫。他有些怕——雪人万万不可以发烫的,这是常识。所以,他立即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你渴吗?”黑女孩关切地问。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渴。”小藏说,同时心里又涌过一阵热浪。黑女孩的大眼睛很漂亮,他不敢看,一看心里就发烫,就燥热不安。这是他从没有过的体验。
“你要去哪儿?”黑女孩注视着小藏,一对黑黑的大眼睛盛满着小藏,“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不孤单吗?”
小藏听了,眼睛湿润起来。
“你家住在哪儿?你妈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边吗?你爸爸呢?他们是不是在四处找你?”
小藏无语,眼睛更湿了。能说什么呢?家在哪儿?父母在哪儿?他又是从哪儿来?他一无所知。
“其实,我一个人做这些事情也很没趣。”黑女孩看着柴刀讪讪地说。想了想,她又试探着问:“可以的话,我做你的姐姐,你愿意吗?”
“嗯!”小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的脸微微红起来,眼睛里竟有泪影闪烁。他又开始劈柴,很有干劲儿,将黑女孩一个冬天需要劈的柴都劈完了。
劈好的柴垒成很高很高的柴垛,像一座宫殿。小藏却瘦得像一根细细的柴火棒——他劈柴用力太猛,身上的雪末抖落掉一大堆。
黑女孩很心疼小藏,连夜为小藏编织了一件又肥又大的粗驼绒毛衣。小藏穿上大毛衣,体形好看多了。
“姐姐。”小藏情不自禁地叫道。
“弟弟。”黑女孩把一只手轻轻搭在小藏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