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豫州刺史裴叔业听说萧赜几次诛杀大臣,心里很不安定,曾经登上寿阳城,向北远望着淝水,对部下们说:“你们想富贵吗?我能做得到。”
后来改任南兖州刺史,心里不乐意向内地迁移。正碰上陈显达反叛,裴叔业派遣司马辽东人李元护带领军队前去救援建康,实际也是观望成败。陈显达失败后,他的军队也返回。朝廷因此怀疑裴叔业有异谋。裴叔业又派遣使者观察建康的情况,众人对他愈加怀疑。
裴叔业哥哥的儿子裴植、裴飏、裴粲都做直劻,在殿中供职,心里惶恐得很,于是丢下母亲逃到寿阳劝说裴叔业,认为朝廷一定会趁其不备前来攻击,应该早作打算。徐世檦等人认为裴叔业镇守边地,紧急时可能请北魏过来帮助自己,朝廷力量就不能控制他,就向朝廷报告,派遣裴叔业同宗的中书舍人裴长穆去传达旨意,准许免除现任。裴叔业心里忧虑惊恐,而裴植等人还是不断地劝说他。
裴叔业于是派遣亲信之人马文范来到襄阳,去向萧衍询问如何保全自己的办法,他说:“天下大势是明显可知了,怕不再有自己保全的办法。还不如回头投靠北魏,还不失去做个河南公爵。”
萧衍回答说:“朝廷一群小人当事,怎能得长久?反复思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应当把家人送回京都去,使朝廷安心。如果以外强迫,应当部署骑兵步兵两万人,直接出横江,截断建康的后援,那么天下的事,一举就可以平定。如果要向北投降魏国,他一定要派人来替代你,一旦把河北一州全部给他,你河南公还能做吗?这么一来,你南归的希望就断绝了。”
裴叔业考虑再三,还是犹豫未决,于是派遣儿子裴芬之入建康为人质,一面派人送信给魏国豫州刺史薛真度,询问可否入魏的事情。薛真度劝他早点投降,对他说:“如果事情紧迫才来,就功小赏微了!”
就这样好几次暗中送信往来相应,建康关于裴叔业要背叛的传言一直没有断过,裴芬之害怕,又逃回了寿阳。裴叔业于是派裴芬之和哥哥的女婿杜陵人韦伯昕奉了奏表投降魏国。魏国派遣骠骑将军彭城王元勰、车骑将军王肃率领步骑兵十万人前来接应裴叔业,并任命裴叔业做使持节、都督豫、雍等五州诸军事、征南将军、豫州刺史,封为兰陵郡公。
齐国下诏征发裴叔业,任命卫尉萧懿做豫州刺史。魏国任命彭城王元勰为司徒,兼扬州刺史,镇守寿阳,派遣大将军李丑、杨大眼带领两千骑兵进入寿阳,又派遣奚康生带领羽林一千人去接应,杨大眼是杨难当的孙子。
魏军尚未渡过淮河,裴叔业已经病死。佐官僚属多数推举司马李元护监理州事,经过几天还议谋不定。前任建安戍主安定人席法友等人认为,李元护不是他们同乡人,怕他有异谋,就共同推举裴植监理州事,秘密瞒下了裴叔业的死信,发布命令处理事务都出于裴植。
奚康生一到来,裴植就打开城门接纳魏兵,城池与仓库的钥匙都交给了奚康生。于是奚康生聚集城内的耆老故旧,宣布诏令安抚赏赐。任命裴植做兖州刺史,李元护为齐州刺史,席法友为豫州刺史,军主京兆人王世弼做南徐州刺史。
齐国派遣平西将军崔慧景率领水军讨伐寿阳,萧赜禁绝行人,悬幔为幛,出琅邪城给他送行,萧赜穿着军服坐在楼上,召唤崔慧景单人匹马进入屏除围幛之内,没有一个人跟从他,才说了几句话就拜辞离开,崔慧景出来后非常高兴。
豫州刺史萧懿率领步兵三万人屯驻小岘,交州刺史李叔献屯驻合肥。萧懿派遣偏将胡松、李居士率领士兵一万多人屯驻死虎,骠骑司马陈伯之带领水军溯淮水而上,向寿州进逼,驻扎在硖口。寿阳士民大部分计划响应齐国,奚康生内外防守抵御,城门紧闭了一个月,魏国的援军才来。
彭城王元勰、车骑将军王肃攻打胡松、陈伯之,大破了齐兵,于是进攻合肥,活捉了交州刺史李叔献。统军宇文福对元勰说:“建安是淮南的重要镇守地点,魏齐彼此南北攻伐的重要道路,能够占领它那么义阳就可以攻取。若不能占领它,那么寿阳也难以保全。”
元勰认为很有道理,就派宇文福去攻打建安,建安戍主胡景略于是自己捆绑着出城投降了。崔慧景从建康出发时,他的儿子崔觉任直劻将军,暗中和他约定。崔慧景到了广陵,崔觉逃走去追从他。崔慧景过了广陵几十里,召集各军主说:“我受到高帝、武帝、明帝三个皇帝的厚恩,担当明帝临终托孤的重任。幼主昏昧狂妄,朝廷纲纪败坏混乱,国家危险而不扶持,责任全在今天。我想和诸君共同建立大功来安定社稷,你们意下如何?”
大家都响应,于是调转军队指向广陵,司马崔恭祖据守在广陵城,于是开了城门接纳他们。萧赜听到发生叛乱,授予右卫将军左兴盛符节,都督建康水陆各军讨伐崔慧景。崔慧景在广陵停留了两天,就集合士兵渡过长江去了。
崔慧景将要渡江,萧宝玄暗中和他相互应和,于是杀了司马孔矜、典签吕承绪及其戚平、黄林夫,开了城门接纳崔慧景,派长史沈佚之、谘议柳橙分别部署军队。起初,江夏王萧宝玄娶徐孝嗣的女儿做王妃,徐孝嗣被杀后,诏令萧宝玄离婚,萧宝玄怨恨出走。到这时候,崔慧景派使者尊奉萧宝玄为君王。
萧宝玄坐了八人抬的轿子,手里拿着绛色的旗子,跟着崔慧景奔向建康。宫廷派骁骑将军张佛护、直劻将军徐元称等六个将领据守竹里,建筑几个城池用来抵抗,萧宝玄派人送信给张佛护说:“我自己要回朝廷,你为什么要极力阻挡我?”
张佛护回答说:“小人承蒙国家厚恩,派到这里建立小小的戍所防守,殿下还朝只管径直通过,我怎么敢拦截?”
说着就射击崔慧景的军队,于是两边混战,崔觉、崔恭祖率领的前锋部队,都是边远地区的人,勇敢善战,又轻装行军不煮饭食,就用几条船顺着长江运载酒食做军粮,每次看到朝廷军城中炊烟升起,就尽力攻打,朝廷军队没法再煮饭,因此饿得机场咕噜,无力作战。
徐元称等人商议要投降,张佛护不同意,崔恭祖等于是进军攻城,杀了张佛护,徐元称投降,其余四个军主都被杀。朝廷于是派遣中领军王莹督率各军占领湖头建筑堡垒,往上直到蒋山西岩,武装甲士有几万人。
崔慧景到了查硎,竹塘人万福儿劝崔慧景说:“现在平坦大路都被朝廷军队截阻,不能考虑从平地前进了,只能从蒋山坡道盘旋而上,攻其不意罢了!”
崔慧景顺从了他的意见,分派一千多人鱼贯而上,顺着山坡从西岩连夜冲下,敲着旌鼓大叫着来到湖头堡垒中。朝廷军队惊慌惶恐,立刻惊逃四散。萧赜又派遣右卫将军左兴盛带领宫廷内三万人在北篱门抗拒崔慧景,左兴盛未战就撤退逃跑了。
崔慧景进入乐游苑,崔恭祖率领轻装的骑兵十几人突进北掖门,然后又退出。宫门都紧紧关闭,崔慧景率领军队围困,由此东府、石头、白下、新亭各城都溃败。左兴盛逃走后,进不了宫城,就逃到秦淮沙洲草丛中的小船里,崔慧景抓住把他杀了。
宫中派兵出来冲杀,但没有获胜,崔慧景就焚烧御史台府署辟为战场。守御尉萧畅屯驻在南掖门,处理城内事务,根据战况应付抵抗,众人的心才稍微安定。崔慧景于是声称宣德太后的命令,废黜萧赜为吴王。
当陈显达反叛时,萧赜曾征召各王爷进宫,巴陵王萧昭胄以永泰之难警戒在心,同弟弟永新侯萧昭颖假称出家做和尚,逃到横江以西的地方。等到崔慧景举兵,萧昭胄兄弟出来投奔他,崔慧景改变主意想拥立萧昭胄,最终犹豫没有决定。
竹里的胜利。崔觉与崔恭祖争功,崔慧景不能决断,崔恭祖叫崔慧景用火箭焚烧北掖楼,崔慧景认为大事就可以成功,将来如要重新建造,费用多工作量也大,就没有听他的建议。崔慧景喜欢谈义理,同时也懂得佛理,在法轮寺停留时,同客人高谈阔论,崔慧景对他深怀不满。
当时豫州刺史萧懿在小岘带兵,萧赜派遣密使去告诉他,萧懿正在吃饭,把筷子一丢起来就走,率领军主胡松、李居士等几千人,从采石渡过长江,在越城停留举火,台城中击鼓呐喊,庆幸援军到来。崔恭祖先劝崔慧景派两千人阻断西岸的援兵,使他们不能渡江,崔慧景认为宫城早晚要投降,外来的兵士自然随之溃败,就没有听从。
到了这时,崔恭祖要求阻击萧懿的军队,崔慧景又不答应,只派崔觉带领精锐几千人渡过秦淮南岸。萧懿的军队在天刚蒙蒙亮时就进攻,才几个回合,军士就都拼死了,崔觉大败,一时部下投秦淮河死的有两千多人。
崔觉单马撤退到北岸,凿开浮桥截断萧懿的军队,用秦淮水阻挡追兵。崔恭祖抢掠到东宫的女伎,崔觉强行把女伎夺走,崔恭祖更加愤恨,当晚就和崔慧景的骁勇将领刘灵运到宫城投降了,军心一下离散,大受挫折。
崔慧景带了几个心腹左右暗中离开,想北渡长江,城北各军都不知情,还在为崔慧景抵抗作战。宫城将士冲出城门攻杀,杀死了几百人。萧懿的军队渡过秦淮北岸,崔慧景残余的军队都逃散了。
崔慧景围困宫城总计十二天就失败了,跟随的人在途中逐渐散去,留下他一个人骑马来到蟹涌,被渔人杀死了,把头颅放在䲡鱼篮子里,跳着送到了建康。崔恭祖被收押在尚方,不久也被杀,崔觉逃走去当了和尚,后来也捉住被杀。
萧宝玄初到建康,就在东府城驻扎,士民多数前往投奔聚集。崔慧景失败后,搜获到朝野投效萧宝玄和崔慧景等人的名单,萧赜下令把他烧了,感慨地说:“江夏王况且这样,怎能再加罪其他的人?”
萧宝玄逃亡了几天,刚一回来,萧赜就召唤进后堂,用步幛把他包裹起来,叫左右几十个人,在步幛外边吹号打鼓奔跑绕圈,派人对萧宝玄说:“你逼近围困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