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病情有些反复,我到市中心药店给她买进口药。
恰是中午,我来到一家鱼欢酒店。
有个年纪大的服务员给我递来菜单,我指了指凉菜,盖饭,汤。
早上没吃饭,实在饿得慌。
等饭时,我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曼芸!
她怎么在这?
只见她戴着口罩,气质优雅地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但那迷离的眼神仿佛会说话。
她奔向厨房,不过几秒,就给斜后方那几个大肥仔端来大盘鸡。
她又迅捷盛了碗大米,疾速飞来,白花花的米饭便飒到了他们桌沿。
不一会儿,土豆牛肉盖浇饭从后厨端上来了。
是另一个服务员端过来的。
我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米,一边五味杂陈地盯着她。
我凝视着……
她在那边转身的时候,我心跳忽然加速,想和她说一句话,却不知怎么,连“喂”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招呼都说不出口。
曼芸轻轻把一盘凉菜推开,把一碗汤推送在我的面前。
她说:“屿树。”
“芸,你不是回草莓园了?”
她没有回答,便飞过去端饭。
饭店老板娘看起来有点凶,她指着曼芸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战栗了一下。
“你这小姑娘把人参汤都洒了!昨天是把鲍鱼摔了!你他妈的能不能干!不能干滚!少在这丢人现眼!”
我二话不说,赶快救场。
“你个王八下凡的母夜叉!”我骂着拉着曼芸的手飞出鱼欢饭店。
老板娘跑出店外,狂吼:“账单还没结呢!你们赶快回来结账!”
“姑奶奶不干了!”曼芸回击。
当我握着曼芸冰冷而温存的手的时候,我仿佛回到了青春浪漫的时光。
曼芸问我:“你后悔这些年多走的弯路的吗?”
“啥都尝试一下人生没白活。”我说。
“其实什么都不想要的时候,天地都是你的。”曼芸说。
“一步一步往前走,只要往前走就什么都不怕。”我说。
我让曼芸把进口药给了老妈。
老妈礼貌把药接过来。
曼芸终于套磁成功。
老妈递给曼芸三颗草莓,曼芸把草莓捧在手心里。
“曼芸,听说你会做。”老妈说。
曼芸大显身手。
我把草莓洗干净,她拿来迅速去蒂,掏出小纸巾吸干水分,切成两半。
我拿来一碗,她把鸡蛋与白砂糖放了进去,慢慢打匀,加入面粉。
老妈把牛奶、奶油、香草与盐分别加入,迅速搅拌,匀成面糊。
老爸拿来烤盘,与曼芸在烤盘上刷上几层薄薄的奶油。
曼芸把草莓平铺烤盘上,接着把面糊洒落在草莓上,然后撒上糖粉。
我将其放入预热的烤箱,烤半个小时,直到表面呈现金色的轮廓。
老爸说:“曼芸,晚上家庭聚会,你来哇。”
曼芸欣然参加。
“你会喝酒吗曼芸?”老爸问。
“一点点。”曼芸说。
老爸说:“不喝点儿小酒,一天生活就不够圆满。”
我心非常喜乐,因为我又看到了以前的老爸,他回来了,那个洒脱的老爸又回来了。
老爸这晚心情甚佳,吃鸡爪蹦了一颗智齿……
吃完饭,夜已深。
老姐从酒吧买醉归来。
曼芸去了香椿芽家住宿。
我知道萨克斯与香椿芽还未同居。
萨克斯跟我说过,他还是喜欢夜不归宿地泡在网吧。
哈呀,这个无可救药的网瘾少年。
我告诉曼芸第二天我把她送到村里,顺便与她妈聊聊。
曼芸应允。
我回家躺在床上,感到久违的暖漾。
我想起小时候和爸妈在一个被窝,那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大床,我喜欢在床上创想,时而奇思妙想,时而胡思乱想,甚至幻想过小偷闯进来,也曾幻想过大圣飞奔过来保护我们,噩梦和美梦相得益彰,愈演愈烈。
也回想起小时候我和爷爷奶奶在一个被窝,那是一个大炕,炕上有个板箱,我常常翻出箱子里的枕巾床单衣裳演绎西天取经什么的。后来炕被拆除了,但那些梦依然记忆犹新。一天,我梦见了老妈,在整洁的充满芬芳的家里,有豪华的电视,松软的沙发,水晶的茶几,飘香的垃圾箱……不一会儿,老妈冲我笑了笑,便离开了,影儿越来越模糊……我惊醒了,奶奶蒙着头,爷爷呼噜噜……
我想起在醋湖湖畔,我们一家四口用自拍杆拍照,开心死了。老爸站在栏杆旁边,玉树临风,不停地扇着扇子,憨态可掬。老妈在草地上傻傻地奔跑,还跳起了极不标准的舞蹈。老姐做着鬼脸,简直是丑大姐。天空飘起了一星半点的小雨,我和老姐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薯塔,被雨淋湿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梦化作了现实。虽也夹杂着遗憾,也充斥着荒诞。
生活苦厄,结束这个痛苦的是那个更大的痛苦,解决这个烦恼的是那个更大的烦恼。这时你需要一个温馨的港湾,暂避风雨,得以安宁。“家”这个温暖的字涌现脑海,直抵心怀。家人那不声不响的爱,可以战胜一切喧嚣,一切纷扰。经历过很多难以招架的苦难,便更加懂得了家的温暖。
小时候,我被病魔所束缚,深夜躺在床上,看见老爸带着疲倦的身体,在卧室暗淡的灯光下细细地捯饬药物,他满是血丝的双眼专注地紧盯药瓶,用双手耐心地来回配对药水。
如果说百转千回的经历让人更加懂得珍惜亲情,我想这也正是成长的意义。
自己并不是生活的编剧与导演,很多剧情并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是喜是悲剧都是无法决定的。那些成长中的酸甜苦辣都是难以预测的。人生是苦乐交杂的,有人为钱所困,有人为情所困,各有各的难处。
我半夜做了个梦,和爸妈在一起,在路上,在旅途,从困窘到洒脱,消除了隔阂和偏激。
还梦见了西天取经的故事。
小时候其实不解,孙悟空一个筋斗就能飞到极乐世界了,何必辛辛苦苦辅佐喜欢唠叨的唐僧师父一步步地走呢?
长大后终于略微参透真谛,正是历尽了九九八十一难才终成正果,如果一蹴而就应该不会成就斗战胜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