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笔钱，又要从何而来呢？”
李秀才放下手中的碗，疑惑的看着梁俊。
今日里的殷公子很奇怪。
平时的殷公子从来都不会说那么多话的。
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人与自己认识的殷公子长的一模一样。
刘秀才都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话多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的事。
事很简单，也很要命，那就是梁俊打算贩卖私盐，还准备拉他入伙。
李秀才的胆子是很小的。
若非给他说这话的人是梁俊，他听到的第一时间，就会去官府举报。
贩卖私盐，在本朝可是大罪。
大炎律法明文规定，贩卖私盐超过一斤者，直接正法。
尤其是在这长安城内，遍地差役，处处禁军，从未听说过有人胆敢贩卖私盐。
殷公子莫非是疯了不成？
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李秀才对梁俊是绝对的信任。
只因为那日沈云打他的时候，梁俊为他出头不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是他的朋友。
李秀才这个人很执拗，又是西市里贩夫走卒之中为数不多的读书人。
旁人虽然与他时常说笑，称他为酸秀才。
说是玩笑，其实李秀才也知道，大家伙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唯独只有梁俊和丁老汉，称呼他为李秀才。
这也是李秀才为什么要挨着丁老汉摆摊的原因。
越是胆小倔强的人，往往在一些事上越比旁人敢做。
梁俊正是了解李秀才这一点，方才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至于说贩卖私盐，其实有些试探李秀才的意思。
梁俊昨日里在想，如何才能让长安城内再无乞丐。
其实也很简单，把他们全都赶出去就成了。
只是一来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二来安阳小公主若是知道，只怕会更加伤心。
她虽然不知道长安城里有多少乞丐，但却也知道，一旦这些乞丐被赶出城，只有死路一条。
而也正是小姑娘临走之前嘱咐自己要经常给乞丐送馒头——至少一天要送一笼屉。
在小姑娘的心里，长安城的乞丐并不多，毕竟她见到的都分不完一笼屉馒头。
因此觉得只要太子哥哥每日里给他们一个馒头，这些乞丐就不会饿到。
小姑娘的嘱咐，梁俊答应了，也是这样做的。
每日里吃过午饭，便会在西市里买一笼屉馒头，送给周围的乞丐。
之所以要午饭后才去送，也是小姑娘的安排。
那日梁俊带着她沿街乱逛送馒头便是早晨。
这也是为什么一篮子馒头没有送完的原因。
但凡是有手有脚，又能够早起的，基本上也做不了乞丐。
早晨还沿街要饭的，多半是身有残疾，无法自食其力真正穷困潦倒的可怜人。
而对于这样的人，梁俊早上遇到的时候，直接给他们钱。
让他们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也正是因此，钱花的有点快。
梁俊也不好意思老是问德喜要钱。
从穿越以来只是把心思放在东宫藏书楼的梁俊，在自己的书房里寻摸了半天，方才发现原来东宫还有自己的小金库。
小金库里的钱还不少。
细看之下，更是有更大的发现。
之前的太子虽然一无是处，但是有一个特长，那就是擅长算学。
也正是因此，每年年底，户部盘点一年的各类出项的时候，总会请太子做最后的审核人。
时间一长，户部有些营生，便顺势挂在了东宫的名下。
这些营生都是见不得光的，或者说是户部的灰色收入。
用来给户部上下谋求福利。
而这些营生之中，便有户部开的盐引。
负责这件事的人乃是东宫的刘胜和户部尚书程经。
每年户部会想办法从各种盐引预算之中扣除一部分，放在东宫。
因为东宫有自成一套的小班子，当年德贤皇后改制，便规定东宫的财政独立于朝廷。
允许东宫有自己的产业。
这些产业所得利益，供应东宫的日常开支。
大约就是太监、宫女们和侍卫的俸禄和太子日常的花销。
东宫在册的太监和宫女共计三百八十五人。
而太子亲卫则有八百人的编制。
这一千多人每个月的花销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在研究这些之前，梁俊一直以为，东宫的用度是由户部提供。
直到发现了自己的小金库，方才明白，原来太子虽然无权，却有不少的钱。
整个长安城里，只有皇帝的内库和太子的东宫不需要户部负责，其他衙门，包括开府建牙的六皇子梁羽，府内的开支则全都归户部所管。
正因此，梁俊才知道户部权力之大，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也明白了户部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营生挂在东宫名下。
一来，东宫独立于其他衙门的财政体系是没有任何人监管的。
即便是皇帝，按照大炎律法，也是不能查东宫的账——至少表面上不可以查的。
其实也没有必要。
如果太子强势，谁敢去查未来皇帝的账？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还是嫌家里人太多了？
如果太子弱势，查他的账干什么？反正撸下来之后，东宫的小金库里的钱终归是下一任太子的。
你揭了这一任太子的老底，就相当于也揭了下一任太子的老底。
下一任太子若是当了皇帝，能够放过查东宫账的人？
梁俊之所以要动自己小金库里的盐引，原因也很简单：他发现好像刘胜和程经全都不记得还有这件事。
当然，即使他们记得，梁俊也不打算让他们在自己眼皮低下继续这种营生。
小金库在梁俊的书房后面的暗格之中。
整整一箱子全都是盐引不说，还有两箱子金锭。
金锭上刻着户部监制的印章，显然是官金。
虽然大炎是铜本位。但并不代表金子是不能流通的。
相反，正是因为金子的稀缺，价值反倒更高。
在金锭旁边，还有一本账册。
上面详细的记载了户部与东宫之间的账目往来。
以及所获钱财双方如何分配的。
梁俊笼统的算了一下，四年的时间，户部通过东宫独立的财政，洗出来三千五百万贯。
去年国库的税收也不过是一千二百万贯。
四年赚出来国库三年的收入，户部的胆子之大，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这也是穿越以来，除了发现沈云这个穿越者外，让梁俊唯一震惊的事。
更让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是，程经和刘胜居然如此光明正大的将账目记录下来。
还放在了他这个太子的书房里。
想来之前的太子应该只知道有这件事，而不知道具体内容。
因为梁俊发现书房有暗格之后，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钥匙。
当然一个小小的暗格，还阻拦不了梁俊。
进入暗格之后，梁俊便猜到，钥匙应该在刘胜的身上。
随后便被这三千五百万贯吸引过去。
三千五百万贯全都进了户部官员的腰包么？
应该不是。
因为他还从账目之中发现了其他官员的影子。
甚至于还有一笔一千五百万贯的收入，没有进户部的府库，去向不明。
一千五百万贯，比大炎一年财政收入还多的钱去向不明，除了进皇帝的腰包外，长安城内谁还敢吞下这些钱？
难怪程经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年纪，就能够成为六部天官之一。
这赚钱的本事当真是让人钦佩。
而让梁俊气愤的是，落在东宫身上的只有一百万贯不到。
也正因此，梁俊方才决定要动这批盐引。
不管刘胜和程经这俩人有没有忘记此事。
利用东宫洗钱、赚钱的大计也停了三个多月。
这些盐引不用白不用。
梁俊详细的计算了一下，如果把这一箱子盐引全都换成盐，再按照世面上的价格出售，至少能够赚三百万贯。
原本这三百万贯是户部的。
梁俊想要赚钱，是没有办法像其他穿越者一样，造玻璃、造香皂，这些他全都不会。
但是他却有其他穿越者没有的本事。
那就是掠夺。
如果前世的掠夺，背负着良心的谴责，还要想法设法在不让人怀疑的情况下最大程度的降低受害人的损失。
那今世的掠夺，梁俊却没有任何的顾忌。
这些巧立名目，借助权势吸食民脂民膏以自肥的贪官污吏，他现在虽然没有办法惩戒他们。
但却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痛不欲生。
毕竟，梁俊做了八年的卧底没错，但他也做了八年的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