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晨离知道林夕颜没有告诉他所有的实况。这显然不仅是设计图纸那么简单。
但他觉得林夕颜不会对他说谎,她肯向他透露实况,这便够了。
余晨离敲了敲工作台,眯了眯眼睛。
林海殷说明天卓家荫会给大家做一个记忆复查,这么一提醒。
他确实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翌日,凌雨婷鼓捣着卓家荫的仪器,感觉十分新奇。
紫寐正坐在一台仪器上,脑袋上插满了各种颜色的管子。
“她不是没有受到磁场影响吗?”蓝煦痕咬着棒棒糖,不解地问。
“来都来了。”卓家荫道。
他之前去追问过紫寐,有关于合抱森林和遗忘石碑的事情。但紫寐只是困惑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清楚当时的情况。
另一边,林夕颜对卓家荫羽翼上的羽毛很感兴趣。她捡起一片紫黑色的羽毛,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
嗯,很重……
边缘也十分锋利。
林夕颜又掰了掰。
硬度也很好。
是个做暗器的好材料。
回头问问卓家荫能不能拔些给她。
林夕颜收好羽毛,抬头看向卓家荫。
他的眼睛泛着幽幽紫光,正盯着紫寐在瞧。
“没什么问题。”他关闭仪器,扶着紫寐下来。
“好厉害,这是你的新星能力吗?”林夕颜问。
“嗯。”卓家荫回:“我能修改对方的记忆,遗忘或想起dou'xing,也可以强加一段记忆给对方。”
林夕颜眼里冒星星。
“那有破解的法子吗?”
卓家荫自嘲的笑了笑,说:“你若是能破解我的新星能力,我愿意受你调遣。”
林夕颜思考着,在想成功的可能性。
“好了,到你了。”卓家荫看向凌雨婷。
凌雨婷踢了踢旁边的沙发,有些不情愿。
若只是瞧瞧前两天蓝羽森林的事情便也罢了,竟要牵扯到过去的记忆。
她有绝对不想再想起的曾经。
林夕颜上前安慰她:“没关系的,只是一个检查而已。”
凌雨婷看着林夕颜,沉重地点了点头。
在那些五颜六色的管子插上的一瞬间,凌雨婷感觉意识瞬间涣散。
无数的记忆碎片拼接成一个隧道,映照出不同年纪的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一年的盛夏。
悲伤的、痛苦的、不舍的、迷茫的……
垛车里的垛草扎地她的皮肤又痛又痒,像一只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肌肤。沉重的黑暗裹挟着木屑的气息遏制着她的呼吸,使黏稠的空气沾染上些许刀剑般的锋利。
那时候对爱的极致渴望伴随着痛苦性的依恋扭曲了还未建立的价值观。即使在那里生活地如此痛苦,她也依旧说服自己回去。
孩童的幼稚心理给了对方和自己一个台阶——若有人来找她,就回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将来寻她和爱她划上等号的。也许,她想要的,在那时候只是一点点的关心。
精神过度贫瘠的人想不到其他爱的方式。如此,便值得她死心塌地一生。
就这样,她倔强的在垛车里等待着,但没有人理会她这份一厢情愿的考卷。
比起错误的答案,她选中的考生选择了弃考。
No body care.(无人在意)
在毒辣的日头慢慢西斜,变得毫无攻击性的时候。她的希望也随之变得稀薄。
无助,失望,不解,不甘,裹挟着泪水一起将她淹没。
忽然,头顶的一丝凉意搅乱了沉闷的空气,无限的黑暗被天边的一抹橘红撕下面具,嘲笑着它不过一寸之地。
在一阵铺天盖地的光亮裹挟着新鲜的空气大块掀过,她在短暂的暴露在空气中,却又瞬间回归到黑暗。
凌雨婷感觉到,有人躺在了她身边。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搜寻的气息无数次地掠过,却始终差之毫厘。
待那阵气息过去,身旁的人一把推开压着垛车的厚重木板,深深地吸了口气,再长长呼出。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跳出垛车,这才来得及看上一眼里面的情形。
当凌雨婷睁着眼睛,正一眨不眨地躲在垛车里看着她时,给她吓得一激灵。
“活……活的?”她试探地问道。
凌雨婷口干地说不出话来,正想翻身起来,却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喂……!”
再醒来时,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那名长相古怪的女孩坐在床边,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我已经给你找了医生,他说你没事,只是伤心过度,身体又严重营养不良,所以才晕倒了。吃点东西就好了。”
床头有煮好的粥。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所以一直温着,现在温度正好,你吃点吧。”
凌雨婷瘪瘪嘴,接过碗边吃边哭。
她还是不懂,为什么连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都不会丢下她不管,她的父母却可以如此决绝。
她只是想要一点爱,一点被在乎的感觉。好支撑她继续浇灌自己,能凭这个扎根,然后继续活下去。
粗糙的米粒裹着有些焦糊的火腿丁,混在半生不熟的白菜叶里。比她曾经吃过的所有的东西都难吃。
凌雨婷一边吃一边呕,一边呕一边吃。眼泪还混在米粥里。
林夕颜感觉眼前的画面有点惊悚,试探着问她:“要不……还是别吃了吧……”
凌雨婷是一个很倔强的女孩,这一点在林夕颜认识她的第一天就见识到了。
即使是难吃到吐的米粥,她还是吃的一点不剩。也不知道到底是吃的多还是吐的多。
即使是可能要付出生命危险的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走下去,并毫不在意。
自那天起,她倔强地跟着林夕颜,想为自己求一个答案。
她和林夕颜不同。
这一点,她在第一次见到林夕颜时就感觉到了。
她的心脏像一个黑洞,不断吞噬着自己余下的精力、情感、三观。
但她不懂,到底为什么,到底哪里不一样?
林夕颜明明也是孑然一身,却看起来十分富足,游走在尘世间,肆意潇洒。似乎什么都不能影响她。
是物质匮乏吗?
当凌雨婷靠自己赚得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时,她摇了摇头。
这些没有感情的数字确实能够带给她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的自由,却填补不了她的黑洞。
她带着好奇、不甘,倔强地跟在林夕颜身边,隐瞒着自己的一切,想看看人类的另一面。
但林夕颜不希望凌雨婷跟着她。
她的处境艰难,命悬一线,并不想牵连无辜。但面前这个女孩的倔强超乎了她的想象。
那场争斗是个意外,那时候林夕颜刚学会击人死穴,可以免去许多后续的困扰。
凌雨婷当时并不在她身边,而是被她打发去买菜。
当林夕颜意识到这个小鬼很难甩掉后,便慢慢盘算着换一种方式。
林夕颜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一行人。他们穿着古怪,行为可疑。但没有戴白漆面具。
是在黑市里游走的赏金猎人。
“回去,就不杀你们。”女孩的眸色中闪出一道狠厉的猩红。
“开什么玩笑,你可是值一个亿啊,小妹妹……”
是她最讨厌的轻浮派。
新星人类和普通人中都有借上天赋予的能力胡作非为的人。他们一边欺凌比自己弱小的存在,并将其过错推到:“谁让你没投个好胎”这种蠢话上;一边又嫉恨比自己强大的存在,并将其强大归咎于:“不就是投了个好胎”这种借口上。是林夕颜最鄙夷的角色。
“他们竟然把一个小姑娘悬赏到了这个数,是钱太多没地花吗?还是因为自己太弱而不得不求人啊……哈哈哈!”他们毫不避讳打量的目光,然后得出自己的一套结论哈哈大笑。
“让我想想要怎么杀才好呢……油炸,刺身,不然还是生腌吧!小孩子的肉最嫩了!”
旁边的同伙斜睨了他一眼,说:“要活的,钱多。”
“喂喂喂,你是这种缺钱的人吗?别装好人了,来一起烹饪吧!”
仗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来满足自己残暴的天性,让林夕颜想到了那些灵智未开的猛兽。
但又有所不同。林夕颜抽出了匕首。
动物们嗜杀是为了生存,面前的这些无聊的人只是为了取乐罢了。
一阵轻微的风声传到了林夕颜耳朵里。
小姑娘来了。
也好,吓一吓她,兴许就不会缠着她了。
林夕颜几乎是用能称得上残暴的手法,场面极度血腥。
这种人留着也会去残害他人,但比起杀害,似乎拔除他们引以为傲的獠牙更为合适。
强者变为弱者,被曾经看不起的蝼蚁踩在脚底,并俯首讨生,算是惩罚吗?
不。那种事不该由她来考虑。林夕颜从不低估人类的仇恨,她不会为自己埋下未来的隐患。
“夺月。”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小臂留下,手上滑腻温热的肉体还在跳动。
她随手把心脏丢到旁边的草丛里,用还算干净的左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