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坐在纱帘里面的是紫澜神尊，神界最高的存在，如今，虽有各种流言针对她，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六界心目中的定山石，有她在，天便不至于塌了。
而自己，在天宫内担任一个闲职，说得好听了许是战神的未来继任者，说的不好听，便是名不正言不顺。虽已有上神的修为，但是不被缘神册所承认。
如此天差地别，沉暮笙很自觉地立于纱帘之外，躬身行礼。
莫菀在里面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熟悉的身形，心下微动，不过依旧绷着没有表现出来，稳定了情绪，这才缓缓开口：“暮笙上神来我这里，有事？”
沉暮笙谦卑道：“在神尊面前不敢称上神，况且这称呼本就不该有的。”
“哦？你是在怪我没有允你上神的资格？”莫菀语调上扬，单听她的语气，却听不出其情绪。
沉暮笙淡淡地道：“上神还是还是上仙，与我并无差。”
此话过后，两人都沉默了一阵，莫菀终于问：“天宫内外多少神仙都在想尽办法见我，而我与你既然并无交集，你如何得知我在凌寒宫，又是凭什么入我雨庭轩的？”
素来知道紫澜神尊气势逼人，言语上更是个厉害的，沉暮笙本来觉得不论她说什么，自己都能应对，至少不至于失态，但是亲耳听到她说两人之间并无交集，心里就紧紧揪在一起，是了，是他亲口说让她忘了他。
沉暮笙开口道：“只是心中有疑惑不解，今日听到神尊在云虚大殿的一句话，心想神尊许能助我解疑。”
“我说的话……”她把声音拉得有点长，似是在仔细回忆自己说过的话。
“不完整。”
经他提醒，莫菀了然地点点头，站了起来，撩开纱帘之后便走到他的面前。
“是的，我确实说过你不完整。”
沉暮笙皱眉，但是依旧维持着进门后一直低头的姿势：“何以见得？”
莫菀定定地看着她，唇瓣微启：“你的元神与你的真身不合，之前妖王在你的身体上下了法术，你的元神与真身至今都是错位状态。不过这不是我所谓的不完整，不完整是说你以为的真身并不是你真正的真身，说白了，你本非竹，只是借竹而生罢了。”
沉暮笙微愣，不敢往她说的可能去想。
失神间，脸上却落下一片温柔，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莫菀摸着他的脸：“至于你究竟是谁，我不敢想，生怕出错，一场空。”
女子柔柔绵绵的声音落下，沉暮笙垂眸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那目光，却是能够将人都吸进去的。
半晌，沉暮笙收回情绪：“既如此，那我便回了。”
他转身要走，刚迈了两步，脚就动不了了，他心慌，转身看她并无一丝波澜的俏丽容颜，第一次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大概不该来的，就算心中的疑惑解开，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不论自己是谁，她是谁，沉暮笙和穆兮兰之间已经永远定格在了忘天涯，不可能继续。
他也不敢想，想他是谁，她是谁。
“你来见我，什么都没问到便走了吗？”莫菀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既然已经忘却，彼此就该没有交集，你此番来我面前一晃便走，故意令我难受？”
“没有！我怎会……”沉暮笙急着回答，想再说的时候便看到她清冷的眸子，似是蒙上了水雾。
“我……”
莫菀朝他走近，在只一步之距的地方停下：“早知你就在我面前，我哪需入凡一趟，如今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一句“菀儿”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以脱口。
莫菀叹了口气，单手拉过他的衣襟，埋了下去。沉暮笙看着她的发顶怔怔地出神，手半举在她的背后，始终没有放下去。
“何以你的记忆里没我，我的记忆里没你？”她闷闷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淡淡的委屈和控诉。
他心头一颤，像要裂开来似的。
怀中女子再一次开口：“笙笙，我哭不出来怎么办？”
莫菀天生无泪，极芳母尊离世时流了一次，一万年前父尊和战神他们离开时流了一次，两次流泪，六界草木尽皆枯萎。
哭不出来，情绪便难以发泄，她身子颤抖，缩在他怀中。直到背上落下一个宽大的手掌，才稍稍稳定下来。
沉暮笙知道，他这手一放，很多事情就立马已经决定了方向，如今，他只恨不得自己就是沧默沉。
他微微哽咽，轻声道：“你当真不记得沉山之事？”
莫菀抬起头来，身子却不曾离开他的怀抱。
“不记得，你记得吗？”
沉暮笙摇头。
莫菀便闷闷地道：“你都不记得，为何要我记得？”
像是赌气，沉暮笙侧目，眼中划过一丝疑虑。
“我们此时便是在赌，赌我就是沧默沉，可若是赌输了，该当如何？”他认真地问，其实心底格外紧张。
莫菀又将头埋下去，“不会错，定是四万年前我眼瞎了，才没在沉山第一次看到你时就认出来，白白浪费了这许多年。”
“那一万年前你为何笃定我不是？”
莫菀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哪里笃定了？只不过当时你修为与默沉离开的时间不符，而且水月镜示意我往人间去寻，因此对你只是怀疑而已。”她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反正都是因为你，都是怪你。”
沉暮笙心中微动，她与自己说话的态度很是自然亲昵，这甩锅子的态度没有一丝见外的，他也跟着松了口气：“我想……先寻回沉山的记忆。”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那封信：“既然你也已经忘却，不如我们一起去寻找往日？”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信细细看了，最后将信还给他，缓缓说道：“这信上的字迹到真像出自我手。不过，事情哪那么容易，找回了沉山上的记忆，还得找回再之前的记忆和沉山之后三万年的记忆。”
沉暮笙觉得头大，之后才反应过来，两人都已经认定了同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