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先生握着折扇,整个人如松竹直立,正色道:
“陛下当知那个计划失败,对于大隋意味着什么?
一旦失败,大隋便从此再无崛起可能,只能逐渐沦为世族大阀之傀儡。
再征高丽意味着军功,也就代表着军权。
这对当下的那些世族门阀来说,是绝对无法抵挡的诱惑。
他们必定会将大部分精力,投入东征。
如此一来,那个计划即便泄露,遭受到的阻力也必然会减到最小。
以陛下手中的实力,也足以能够应对这些阻力。”
杨广的神色也变得肃然,他明白了文华先生语中之意。
“那先生就应该知道,如今仲夏,再过两月就是秋收之时。
若此时东征,必然影响秋收。
再要加快那个计划的话,又需再征民夫。
如此形势再被有心人挑拨,大隋民间必然不稳,天下也必定动乱四起,那时又该如何?”
文华先生沉着道:
“陛下所虑极是,两件事同时进行必定会造成动乱。
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与陛下而言,世家门阀掣肘朝廷,乃是心腹大患。
长此以往,世家门阀为尊。
天下必然出现门阀割据之象,届时朝廷当何以自处?”
“而天下动乱与陛下而言,也是当前不得不行之釜底抽薪之策。
只要陛下十六卫在手,荡平动乱不过时间问题。
甚至还可借此,削弱心怀不轨者。
到时候那个计划成功,陛下文治武功必将达到巅峰,横扫天下也不再话下。
天下大一统,陛下当能彻底御于海内,威加天下。
开创汉武魏晋,亦未达之伟业。”
一番分析谋划置于眼前,利弊清晰。
但杨广仍有犹豫。
这样的决定,即便对于一朝帝王,也难以决断。
“不破不立,请陛下慎思之!”
山外山庄,绿水园,书房。
呼,花雨长出一口气。
抬起手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头,对着无名道:
“老头,一应事情就按照计划办吧,我主明,你主暗。
这一计划牵扯太大,一旦有失,我山外山庄可就是真的得粉身碎骨了。
所以,老头,拜托了!”
看着从未如此正式而严肃地,跟自己这样讲话的花雨,无名心中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受。
有惊讶,有无奈,也有赞赏。
更有一丝,让他也不禁心动的热血。
无名虽然心头思绪百转,但总是面不改色。
仍是端着茶盏轻品,斜睨着花雨道:
“你大可放心,此事虽然复杂,但对老夫来说不算太难。
只是,你要考虑清楚,一旦这样做了,你就再没有丝毫后退的机会了。
这天下的世家门阀,会视你为死敌。”
无名老头如此自信镇定,花雨的心也放下了。
这么多年从没探到过无名的底,但是这老头,也从来没说过大话。
他说不算太难,那就必然能够做到。
剩下的,就看自己了。
一切已经议定,花雨何须再做考虑。
“呵呵,我不信老头你看不明白,这世界强弱有别,尊卑有序。
除非甘为蝼蚁,否则便只能进不能退
更何况,我还拥有足以支持我前进的力量。”
而且,他也相信,无名定然能看明白山外山庄的处境。
一个新生不过十年的势力,却冲上了顶尖之列,积蓄下了千万两黄金的财富。
这样明亮亮,还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肥肉,不知被多少人双眼泛红地盯着。
只要山外山庄一个不慎,露出弱势。
必定是被群狼撕咬,分而食之的下场。
这样的局面,花雨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那虚无缥缈的同情心,高尚宽怀的道德之上。
所以,山外山庄早已是离弦之箭。
要么,冲上九霄从此超然物外。
要么,便是谪落红尘被碾碎成泥,最终灰飞烟灭。
不过,无名说出这话的原因,倒也不在于此。
“山庄的形势我又如何不明,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
你要这样做我倒也不意外,只是想确定你到底有多坚定罢了。
但凡你稍有犹疑和退缩,老夫绝不会陪你趟这趟浑水。”
花雨面色轻松地一笑,道:
“哈哈,老头你尽管放心,我并不是竖子莽夫。
如今的我任何举动,都关系着数万人命运,自不会有随意拖沓之事发生。”
感叹地看着花雨,无名略带感慨地道:
“说实话,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地方和人,才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妖孽。
年纪轻轻,心智却极为成熟稳重。
智计超凡却偏又善于藏拙,双腿残疾却能逆流而上修得绝世武功。
这天下数万万人,能与你相比的极少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