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首饰

拐街巷子里的罗屠夫今天买了一副首饰，这首饰有头钗，有耳坠还有手环、项链，十分的齐全，他一路上揣在怀里宝贝得紧。

罗屠夫的老婆也是个屠夫，两人都是杀猪的，她看见这套首饰先是止不住的喜欢，眼睛放着光，像是看见了财宝，紧接着含着泪对自家男人说：“这么多东西，肯定要花不少钱吧？咱们家不是什么宽裕的，还是退了吧。”

罗屠夫说，这也没花多少钱，是自己在别人不要的摊子上捡的漏，那人急着脱手呢，不要白不要，他就买了。

这样一说，罗家娘子心里顿时轻松了，既然花不了几个钱，她有些踌躇的看着自己相公，那就留下？

罗屠夫点点头，定然要留下的。

东西放在家里好几天了，罗家娘子也不敢戴出门，只是今天晚上试试这个，明天晚上试试那个，在镜子前满意的照照，然后又包的好好的放回去。

这天夜里，罗家娘子拿着耳环在偷偷试戴，这翠绿的耳环，等烛光的映照下，金色与绿色交映着，用料奢华款式却简单又不失雅气，戴在她的耳朵上一点也不显得蛮横像个暴发户，反而衬托出了贵妇的气质，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好看。

正在这个时候，罗屠夫回来了，罗娘子瞧见了连忙要摘耳环，就听见自己男人说：“别摘别摘，挺好看的。”

罗娘子准备动耳环的手又放了下来，脸上出现了羞怯的表情：“此话当真？”

罗屠夫说：“对呀。”说完又围着她好好打量了一圈“不错不错，果然女人还是要打扮。”

罗娘子的脸上泛着红，只是烛光幽暗又发黄，看不太出来。

从这天开始，罗娘子就经常戴着这耳坠子了，过了几天又加了头钗，那天晚上的时候，罗屠夫让她把项链和镯子也戴上，一圈圈一套套的，罗娘子在罗屠夫难得的一声声夸奖中，迷失了理智，索性将所有东西都戴着睡了。

半夜的时候罗屠夫总觉得身上似是鬼压床，闷得根本喘不过气来，这时候他一睁眼，借着月光看见了拿着一把硕大的杀猪刀坐在自己肚子上，正要砍杀自己的自家娘子。

“你做什么？！”他慌乱的一喊，想要把罗娘子从身上推下来，却发现自己这样用力根本推不动她，似是毫无影响，而罗娘子坐在自己的身上，双腿夹着像是擒着一头猪一样，让自己根本逃脱不掉，眼睛那锋利的杀猪刀寒芒一闪，就要削掉了自己的脑袋。

他脖子一动，好险！屠刀落在了自己的耳边，就差一点距离，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喘气，罗娘子又是一刀下来，这一刀比之前更狠，他双腿一屈，人往地上一滚罗娘子也跟着滚了下来，刀飞到了桌子底下，他连忙爬起来，犹豫了一瞬间要不要捡刀，但只是一瞬间，他就决定，他要去杀猪房找绳子，先想办法制住罗娘子。

他跑到杀猪房找了两根手指那么粗的捆猪绳子，又借着房梁房门的构造做了个陷阱，等下保证罗娘子进来的时候，可以一下子捆住她，他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在角落里静悄悄地等着罗娘子出现。

果然，被上身的鬼都喜欢从正门出现，罗娘子手里还拿着那把杀猪刀，一下子冲进房门毫无准备，就在这时，罗屠夫赶忙拉动陷阱捆住了罗娘子，一下又一下的，将罗娘子捆成了粽子一般。

天亮的时候，罗娘子就像睡着了一般，罗屠夫请来周边最近的一位方士，想要驱邪，可是方士要夜晚才能做法，罗屠夫今天生意都不能做了，只能等着晚上的时候，方士上门做法。

夜晚降临，方士开坛做法，在那里天灵灵，地灵灵的喊了半天，黄符和糯米撒了一地，又杀了一只鸡敬天，最后端来一盆黑狗血在罗娘子面前，正要从罗娘子头上浇下去，就在这时罗娘子醒了，眼珠泛红，冒着黑气，牙齿也变得像鬼一样锋利，她一下子挣脱了绳子，指甲锐利冲着方士扑过来，吓得方士扔了黑狗血，转身就跑，他跑出房门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好在罗屠夫这时候已经叫来周边几个壮汉，拿来了一根根加粗的锁链，壮汉子们各拿住锁链的一头几个人一绕，捆住了罗娘子，罗屠夫将自家娘子关进了杀猪的铁笼子里，他看着里边已经变得像个怪物的罗娘子，轻声安慰道：“娘子莫怕，我定会治好你。”

罗娘子朝着龇着嘴，什么都听不懂。

罗屠夫收拾了这一地狼藉，又谢过了刚才帮忙的几个汉子，今夜过后，罗娘子的事，要传遍了。

关在笼子里的罗娘子白天会睡觉，晚上才发狂，所以罗屠夫白天会将饭菜送进去，再锁上出门做生意，等到晚上的时候只要再看看锁链加固一下就行了。

过了几日，有个婆子来到自己家，她说：“我能救你家娘子。”

罗屠夫看着面前的这个婆子，头发散乱邋遢，衣服不像是本地人，更像是苗疆那边的人，手里拄着的棍子也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棍子，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自从那个方士走了以后，来的人都不敢帮自家娘子驱邪，都被吓跑了，他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他想。

“不知道婆婆有什么办法，我愿意配合您。”

那个婆子说：“要你的全部家产，还要你心上的一块肉。”

罗屠夫听得一惊，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他将信将疑地说：“你这个婆子不会是骗人的吧，真要这么多钱？”

那个婆子波澜不惊，面色如常的说：“你所有的钱是用来熬药的，你心上的肉要是作为药引的，只有这一条路能救她，当然，你若不肯，还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杀了她。”

罗屠夫倒吸了一口气，他面色凝重，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婆子，又看着远处的那盆枯死在墙头的花——那是妻子最爱的花，只是妻子疯了，没有人照顾它，如今蔫蔫一息已经快死了。

他咽了一口唾沫，颓丧地坐在旁边凳子上，“我好好想想，您先回吧。”

现在是正午的时候，外面日头正毒，他拿着一条洁白的毛巾，还有一盆水去了杀猪室。

他把笼子打开，给罗娘子一点一点擦拭着，罗娘子此刻睡着了，就像平时一样乖巧地躺在那里，任他擦拭，洗漱，他给她换衣服，给她洗澡，给她打扮。

等他将这些都做完了以后，天天渐渐黑了，黄昏已经来临，他看着手里的符咒，忍痛塞进了罗娘子的嘴巴里，拿起了手边的杀猪刀，“你别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罗娘子睁开眼，自己的嘴巴已经被堵住，月光下，丈夫拿着杀猪的砍刀，冰冷的刀刃对着自己，她疯狂挣扎，尖叫，可是嘴巴已经被堵住了，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看着自己的相公一刀刀砍向自己，鲜血通红湮没了眼前的一切。

罗屠夫杀了人，虽然是自己的娘子，是个怪物，可是他终究有点良心，把她用个草席子裹着，一副全尸扔到了乱葬岗，首饰也一点不少的给她戴上了，齐齐整整的。

一个醉酒的人路过，瞧见了罗娘子的尸体，那席子里露出一只手上的玉镯，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么诱人，钱大过于天，他被财富迷了眼竟然敢去掀罗娘子的草席，把身上的那套首饰全部扒了下来，又看了一眼四下无人，高兴的走了。

第二天，衙门来人，有人举报罗屠夫杀了人，杀了自家娘子，罗屠夫拒不承认，自家娘子明明是怪物，大家都知道的，可是一到衙门，人证物证具在，街坊邻居说，这几天他输了钱天天跟罗娘子吵架，还动辄打骂，跟野兽一样发了狂，罗娘子没办法这才找人帮忙把他关起来，可是他竟然趁着罗娘子送饭，将她杀害了。

罗屠夫难以置信，明明不是这样的，事实明明完全相反，为什么自己却跪在了刑堂上，然后他就到了刑场，被砍头，他到死都难以置信。

醉鬼把首饰拿回去以后，打折烛光左看右看，直觉得是自己捡到了宝贝，他决定拿到首饰铺去卖，或者典当也行，一定能卖不少钱。

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他一开门发现竟然是个婆子，那婆子拄着木棍拐着，在夜色下看起来有点骇人，醉鬼的酒已经醒了，背后直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