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已落,月已升(2)

夫妻间短暂的分离带来了理想中的小别胜新婚,我在之前的家庭囹圄之中渐渐清醒过来。

只是那带着心中希冀却冲破自身形象的撒泼,余遇始终是不知道我究竟为了什么,或许他仅仅觉得我本性如此。

这段婚姻,从迈入后我就深觉我们的结局会落入个两相失败的下场,猛然之间发觉,我们除了相同的心理影射,其余的三观皆是不同。

我因为余遇不是我心中所想的那样而苦恼,而愤怒,更多或许是恐惧和害怕,他在我心中塑造的形象在婚后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我怕我的余生会将我们彼此推入万丈深渊,推向我父母所经历的终点,而角色不知不觉换演,我会变得我父亲那样,因为我留着他的血液,而他可以日复一日的酒精麻痹,而对于我,上天已然剥夺了这一权利。

母亲的脸和余遇的脸重叠,吴家的悲剧在我梦境中重演,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想却看到了我从小到大惧怕的暴戾。看着父女相似得眉眼,我的心颤抖到无法停止。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憎恨油然退却,我不知不觉觉得人性是何等悲哀,原来这多年的心结终于给了原是如此的答案,原来我之前的较劲皆是徒劳,包括我对父亲的解读,皆是心智未全的见证。

我在没有余遇的江舟生活着,更多的不是想他,而是对这一座城镇的空虚与惧怕,亦或是我对人生的,街边当空的太阳已然被谁抬手摘下,明不明天的又有什么所谓呢…

余遇这一去便是将近1个月,在电话告知我还有两天就回来的余遇显然很兴奋。

我倒也无由的开心,显然是为他高兴的,我趁着他回来之前回了趟娘家。

客车带着我飞奔而去,亦如我的心情,许是有1年多没坐客车了吧,不想,我在车站碰到了熟人,她与我的父亲是朋友,我们寒暄了几句。

父亲在外对人极善,往日在母亲眼中讨厌的性格不知道对于别的女人眼中,会是什么其他的解读。

我与她一同上了车,但是我特意跟她坐开了座位,俨然,我打算及时处理要与她邻座的尴尬情绪。

我知道那些与父亲交好的人多半是在利用父亲,可世间谁不是这样呢?这样的事不能怪罪对方或者带着异样的眼光去衡量,起码,我的父亲在帮助别人,享受别人很需要他的时候很快乐。

物尽其所,双双利用,只是物质与情致又怎么能在世人眼中得到平衡。

我也想被谁需要,但现下,怕是我需要谁更多吧。

我顺利到了家,村中的人见到我到都热情跟我打着招呼,其实我以前的性格多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偶尔会跟几位泼皮相的长辈唠唠嗑,没大没小的开开玩笑,卖弄着口舌。

我迈步踏入家中,父母亲都在,我随身带了个拎包,将它放在中堂上的椅子上。

乡下的秋季满木都是萧条之景,这个季节,原本是桔子成熟的季节,只是多年前桔子渐渐卖不上价格,遂被我父亲砍了很多。

许是知道我要回来,所以父母亲今天在家歇了歇,特意等我回来,母亲在厨房炮制刚剁来的新鲜猪肉,父亲本是在后院堆叠刚砍的柴火,估计听见我刚进门的时候与母亲说话,所以这时候搓着手到中堂上来,佯装拿起中堂上的水杯喝了好多口。

“爸,这两天还放渔网吗?最近这时令…鱼多不多?”我看着我父亲的侧脸,看着他白色居多的胡茬。

“还行,等下我要去放的,看看明天多不多,抓几条给你吃吃还是有的。”父亲放下水杯,看着我点着头…“嗯嗯,好。”

我转身打开拎包,拿出了里面的一个塑料袋,那是一双品牌的耐酸碱雨鞋,之所以要买带耐酸碱功能的,是因为我试穿过这个牌子的雨鞋,鞋底非常厚实,脚感很舒服,遂我帮父母都带了一双。

我招呼父亲过来试穿,母亲闻讯自厨房走来,两人皆是拿在手上,走到门边借着日光仔细端详。

父母平常穿的雨鞋多是牛津的,容易老化不说材质还很硬。

两人试过,皆是码子刚刚好,母亲很高兴,笑着对父亲说她是借着父亲的光啊。

父亲似是很满意,平日肃严的面孔渐渐翘起了嘴角。

我看他重新将雨鞋用袋子包好,遂递给我,让我把雨鞋放到他楼下房间收着。

我笑着说:“放房间干嘛,等下就穿着去呗。”我看着父亲的眼睛,说的认真,估摸父亲多少有点不舍得。遂又补充道:“这雨鞋虽好,但价格便宜的,穿破了我再给你买。”我接过父亲手上的雨鞋,拿掉包装塑料袋,毫气的给他放在门边的一角。

父亲遂笑着道:“这双要能穿破,那还不得好几年。”眼中似是对质量过硬的称赞。

晚饭,一家子其乐融融,父母亲打听着余遇的状况,而我的脾性,他们多少知道我与余遇关系并不是很对付。

居于我对余遇的认知,担心他在南嶙的一切倒是真的,只是没想到我们的感情淡的这么快,都没有给予我们过多转化这份情感的时间。

我的筷子捣鼓着饭粒,终是多说不出什么,我用余光瞄到母亲似有似无的眼神,又看到父亲吃饭的筷子有一瞬的停顿,无声息的摇了摇头,似是不想父母亲再多问,又似是真实的反应着我不知道…

迷蒙似乎主占了那两年的我,二十几岁又没多见过世面导致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世间的一切世事都是有迹可循,有法可依,有前车之鉴的。

入夜,梳洗完毕,我坐在楼上房间的床上玩着手机,父亲晚饭罢出去了,估摸是到哪个人家家里去聊聊天,串串门。

母亲踱步上楼,鞋底较硬的解放鞋踩在被白虫啃咬过逐渐腐化的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感觉整个楼上都在她的脚下动荡。

我抬头,欲等着母亲开门而进,母亲叫着我的名字,开门与我四目相对。

“妈妈…”我叫到,接着说:“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没有事,”母亲笑脸摆着手,拉扯着自己的外套坐到我的跟前,我看的出,她刚刚换了内衣。

偌大的房间,放了张新的大床,那是我母亲在我结婚之际给我买的。

现下一个人睡倒是很空旷,比我出租屋的床还要大。我打量母亲的微胖身形将我身边的空旷占据的稍满。

我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母亲也看着我,我们一如既往的凝望。

母亲伸手摸着我散落的长发,我估摸她又要说我染头发那事,却不想她只是这样一下又一下的顺着。

我的头发传承母亲,发量浓密,又黑又顺,只是我之前将头发烫了卷染了色,母亲多少有点看不习惯,只是现下,那烫过的弧度渐渐变形,染过的颜色渐渐枯黄,新长的黑发以至耳廓,母亲就那样抚摸着,眼神似是在无言诉说。

母女俩聊了会,多是一些家里的事情,母亲跟我确认余遇的情况,我笑着说还好,没事,你放心的诸多回话,却是很没底气。

母亲的劝说我多少还是听进去一点的。依稀之间还记得在我小时候母亲经常会跟我分说一些事。

那个时候我不懂,也不懂她为什么会喜欢跟我说,现在才明白那个时候的母亲根本找不到跟人诉说的对象。

记得有一次,我与母亲徒步从母亲的老乡家走5公里路回来,路上碰到了约摸两个不认识的人,与母亲差不多同一岁数。

母亲跟人唠嗑,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家中的事。

年幼的我多少带着几分稚嫩的好面子,倒也晓得父系家族做的多半不对,但多少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等到与聊天的陌生人走散之后,我与母亲分说,怪她太过不会维护自己的面子。母亲被我说的楞了住。

现下才知道,深诟的浊气隐埋久了要适当释放,否则,我的母亲凭借什么跟我的父亲过一辈子。

只是在日渐反锁的家务与农务之间寻求可倾诉对象,她除了我,没有任何。

我看着母亲在日头照射下还是白的肌肤,看着夏季复发过后微有藓的脖颈,我计算着我的父母已经分房睡了十几年了…

我拍了拍我与母亲身间的空隙,提议要嘛今晚跟我睡,母亲点头,我抬着屁股往里挪了好几挪。

熄了灯,我在寂静的空间里想起了小的时候会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熟睡,只是现下,依偎的对象已改,我听见母亲在我耳边清晰的呼吸,我侧身睡去,终在漆黑的房间里闭上了不安分的眼,眼角泪流,微微打湿了枕头,不知是因为酸涩的眼,还是酸涩的心情。

我在娘家待了一天,不得不为了生计回到了江舟。

乡下秋季的初晨,薄雾笼罩,很凉很凉,好在我找了件原本打算闲置家中的呢外套,我与父母开口阔别,带着空荡荡的拎包,不肯多受负重的来来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