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星际暗部人心惶惶。
星际管理局的消息终究还是没有压住，无因爆炸的灾难已经出现在宇宙各地，而消息已经蔓延到各个文明。
之前望谭联邦的爆炸只是一个例子。在这之前和之后，星际间都有不同的星球在毫无缘由地爆炸，并且没有检测到爆炸遗留物质。正常来讲，一个如此庞大的体积系数单位爆炸后，至少会遗留大批爆炸物志，比如碎片和星际垃圾，以及黑洞。
起先，星际管理局以为是恐怖分子所为。但在长时间高密度搜寻和完全随机的爆炸场景下，他们不得不放弃了这是一个组织行动的想法。接下来的几种可能性都被一一排除，听说管理局那边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近日内，星际暗部的气氛愈加焦灼，每个被派遣出去调查爆炸的队伍都极不情愿，但迫于上级威压还是该去的去。在平和的表面下，隐藏着暗涛汹涌的反抗情绪。
致溟他们正处于休假期，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致溟也乐得清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泡在训练室。
打破难得的宁静的是一个噩耗。
赤和银出事了。
在一个中午，致溟收到了赤银传过来的短讯。
致溟当时就慌了。她也不是没经历过生离死别，但碰上这种事，尤其是可能会失去信赖的战友，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慌乱。
她记得前几天赤和银还准备去出独立任务。赤和银搭伙的实力是很强大的，她们接任务时也会量力而行，应该不会在任务中出错。
致溟立刻从寝室里赶到医疗室，而古怪的是，比起致溟的紧张和担忧，本该更加惊慌失措的赤银却显得格外死寂。
无韵正在指挥医疗人员把心电仪摆放到两个人中间。她们都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致溟的手逐渐变凉。她扬起头，她在空气里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厌倦，不知道来源是谁。
无韵撤下来，致溟立刻焦急地上前。“她们两个怎么回事？”
“急**官衰竭。”无韵的眼神没有注释致溟，而是绕开她焦虑的情绪看向致溟背后的赤银。那个拥有利落的黑色短发的姑娘，每天都笑得大大咧咧，极度关心队友的她在这个时候反而表现得并不积极。
而无韵的表情也波澜不惊。仿佛这只是一次演习，仿佛这件事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可——为什么？先天隐患？出任务时受伤了？还是——”
“先天的。”无韵打断了致溟，她顿了顿，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在走出医疗室之前，她拍了拍赤银的肩膀。“好好道别吧。”
“等等——可她们，还能救好，是不是？”在场唯一一个不知所措的致溟，情急之下想上前拉住无韵，却被赤银阻拦。
“好了，致溟。别再问了。”
致溟愣住了。她看见赤银眼底的泪光，鸦神代言人的强大基因天赋使她接收到赤银周围的情绪场，那是一股浓浓的悲伤和无奈。于是她闭上嘴不再问。
突然，病床周围的设备警声大作。这代表着赤和银的生命体征开始急速下滑，本该留下抢救的医疗人员却纷纷离开病房，仿佛她们已经没有抢救的价值——但这不应该，她们是三轮战队的成员，暗部的医疗物资也不会匮乏到这个状态——
赤银再次拉住失去理智的致溟，坚决地拉着她走向两个人的病床。“走吧。我们来……”她停住了，“道别”两个字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为什么不抢救他们？？”致溟在短时间内积存的疑惑全数爆发，像海啸一般向赤银席卷过来。她猛地用冰凉颤抖的手拉住赤银的胳膊。“她们——”
“致溟！”
赤银的呼喊让致溟愣住了。赤银紧紧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把眼睛睁大防止眼泪决堤，浑身微微发抖。她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致溟默默松开了手。
她看着赤银匆匆走到两张床中间蹲下来，掀开被单，把赤和银的手分别抓住。她低头吻了吻她们的手，张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大量的泪水从她眼中流淌下来。
“对不起。”赤银强忍着泪水，把两个人的手贴在脸上。冰冷的体温顺着脸颊传入身体，仿佛一把寒冷的剑刃贯穿了她的身体。
“……很荣幸。”银微弱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赤的声音，同样虚弱。“很荣幸。”
赤银哭得更凶了。她用力攥着两个妹妹的手，低下头想把哭声都掩埋在膝盖里，但根本无果。
“对不起，”赤银哽咽着说。恍惚间她看到好像是自己躺在病床上，接受着自己的忏悔。没有人会原谅自己，除了受害最深的两个人。
“下一个轮回，我们会来找你。”银轻声说。她的眼角泛着泪光。
赤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有哭。不愧是赤银，连哭都哭得畅快，仿佛黄泉里的摆渡人向天发出悲鸣，姑获鸟嘶吼着飞向天空。致溟呆呆地站在旁边，直到——
“致溟。”
“我在。”致溟呆呆地站在旁边，一直看着这场她看不懂的谜局。她走到银的旁边，擦掉眼角的水光，俯下身来听她说话。
“你是个很好的朋友。”银低低道。她的器官已经不再支持她可以用正常的音量说话，致溟必须仔细辨认才能听得清。“我喜欢你。未来的无数个我们都会喜欢你。”
“无数个……？”致溟脑袋空空，她的脑袋里萦绕着越来越大的设备警报声。“为什么会有无数个？”
“我们，是，”银用尽力气，一个字一个字道。“赤银的克隆。”
致溟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一开始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她们并非真正的姐妹。但听到银亲口说出的事实还是让她有点受到震动。无数的疑惑被泪水堵在她的喉咙里没法说出，银用颤抖的手替她擦掉眼泪。
“只能活，两年多。”
银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感到火烧火燎的感觉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全身，眼前渐渐发黑，意识好像在沉陷入黑暗而柔软的海绵。
“能遇见你们，这样真……”
心电仪爆发出巨大的轰鸣，致溟听得嗡嗡作响。她无意识地跪在银旁边，手里还攥着她尚且柔软的纤细手指。那个驾驶蛱蝶的银，可以从心底听到她的声音的银，无辜地对着致溟眨眼睛的银，担心地望着她的银……
脑子里的走马灯让致溟怀疑死去的是否是自己，可跪在床边沉默着流下泪水的又是谁？致溟听见周围有人大声地喊叫，湿润的液体划过脸颊，视线被模糊一片。透过泪水看过去，大家好像都变成了怪物。
真烦，致溟想，是谁在大吵大闹……紧接着她意识到是自己。是自己在喊着银的名字哭。仿佛只要哭得够大声，银就能回来，赤就能从床上翻身跳起来一样。
赤银颓然坐在地上，任由闯进来的医疗人员把两张病床撤走。两只冰冷的手离开她的掌心时，赤银挽留了一下，可这没有意义。她的妹妹和孩子们从她手里滑走，去了冰冷的地方。她打了个寒战。
赤银受不了她们躺在冰冷而空旷的房间里，等待着烈火将她们的躯体吞噬，然后发散到漫漫宇宙里。这样会让赤银根本找不到她们。纵容自己胡闹的她们，可爱又温柔的银，面色冰冷却外冷内热的赤。
赤银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医务人员的腿、带着铁架的医疗设施、各种各样的导管和线——赤银现在很庆幸它们不用插在赤和银的身上——从她身边仿佛过客一般匆匆向后滑去。她不知道致溟在哪，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我的妹妹们死了。赤银曾很多次体会到这样的感受，上次轮回、上上次轮回，上上上次……但每次都如此鲜活而刺眼地让赤银悲痛欲绝。她知道新的克隆人几天内就会送过来，灌输好她们必要的记忆，带着对事物不同的理解，和不同的性格。
我的妹妹们。赤银把脸埋进手里，眼泪再次渗过指缝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