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凤清说的这些,穆轩脸色逐渐落下去,不言语的放开了凤清的手。
“所以你不相信我说的那句话?”穆轩道。
凤清侧身看他,想回答却又无从说起,只能默默的站在原地,投以迷茫的眼神。
穆轩继续道:“你不相信我那天说的话是真是假,害怕自己的经历会像老阁主那样,不得善终。”
凤清慌了,摇手道:“不!不是!我没有这么想!”
穆轩冷笑一声,道:“那你在顾虑什么!?就因为一条虚无缥缈的规矩就可以把我拒之门外?”
凤清道:“我没有顾虑什么,我……”
穆轩毫无征兆的打断她,道:“那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感情?你心里可以容下梧桐阁的所有人,以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规矩,为什么就是容不下我!?我的爱意在你心里就真的一文不值吗?”
闻言,凤清心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语序颠倒的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在心里这么编排你,我心里有你,可是我做不到背弃老阁主以及梧桐阁来和你长相厮守,梧桐阁的名声也不能葬送在我的手里!”
听她这么说,穆轩彻底的怔在原地,须臾,他嘲讽的嗤笑一声,道:“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尽比不过梧桐阁的名声,亏我一片痴心的只想着愿得一心人,说到底还真是自作多情到了眼瞎的地步,可笑至极啊!”
凤清听得身心颤抖,解释道:“不是,你听我解释!老阁主于我而言有养育之恩,梧桐阁于我有收留之恩,我身为阁主,总不能恩将仇报的背叛师门,擅自脱离宗门不管不顾,所以我想着能劝说师父,让她同意我把阁主的位子让给阿汐,阿汐也已经长大了,让她来接掌梧桐阁再好不过,而我则废尽全身从梧桐阁学来的武功绝学,真真正正的和你在一起!”
但就是这么一个提意,惹得老阁主怒火冲天,直接把她罚到宗祠来跪着,还独断专行的要把穆轩赶走。
敢问她心里没有穆轩?那简直就是不可能,若是不喜欢为什么又要对他颇多照顾?为什么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他亲近?
感情是情不知所起,待到反映过来时已经缓缓渗入心。
穆轩心里的情绪降下去了不少,心里也因她这番话总结出了前因后果,道:“但是老阁主不同意,是不是?”
犹豫再三,凤清迟疑的点头。
穆轩道:“她宁愿把你困在梧桐阁到天荒地老,也不愿意放你和男人在一起,你身为她的衣钵传人,更是不希望看着你废除一身武功,沦为废人。”
凤清道:“毕竟师父是看着我长大的,自身因为修炼了《凰玉心经》变得无情无欲,对我虽严格,但还是留了一些仁慈的。”
穆轩道:“仁慈?若是真的留了仁慈,就不会狠心到擅自破坏别人的感情,让自己弟子孤独终老一生!”
自身为情所伤,找不到报复的人就把恨意暗暗的藏匿在心里,妒忌别人找到心爱的人,一看到就像是触碰了心里陈年的旧伤,索性就狠绝到让门中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变得无情无欲,成为一个不会为情所动的冰雕。
凤清道:“没办法,我若是想和你在一起,只能说服师父,然后废尽全身武功,把所有梧桐阁学到的还回去。”
说罢,她转身走回蒲团前,准备提起衣摆重新跪下——只要她挺着腰杆跪到老阁主心服口服,老阁主或许就会妥协的让她走,到时候一切便都迎刃而解,只不过这事份体力活,若是老阁主死心不改的要把她圈禁在梧桐阁,她要跪多久无人可知。
将要跪下之际,穆轩走过去一把抱住她,低声道:“傻不傻,心里有我就直接说,我又不会刻意的回绝你,害怕什么?”
凤清整个人僵在了穆轩温暖你怀里,愣愣的抬手搭上穆轩的手臂,不知所措的闭眼嗅着他身上的那股温暖。
“我不会让你废尽武功的,要在一起也要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废尽武功了你就什么都不剩了,我绝对不同意你这么做!”穆轩收紧了环住凤清腰肢的手臂,声音沉闷的道。
凤清无奈的叹息一声,道:“那还有什么办法?说到底我起了和你长相厮守的念头,就已经把老阁主惹怒,想要离开就必须把欠梧桐阁的还回去,而这一身武功就是欠下的债,非得断了不可,不然我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
穆轩道:“你根本就不欠梧桐阁什么,这些年你为梧桐阁忙里忙外,让梧桐阁从一个三流宗门成了如今江湖中地位颇高的宗门,已经仁至义尽的偿还了所有,要欠也是梧桐阁欠你的恩情,凭什么最后还要让你孤独终老一辈子!?让你废尽武功!?”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呕心沥血的匡扶了这么多年,最后连口气都不留,岂不是欺人太甚到让人一滴血都吸干净!
凤清道:“这是我必须为感情付出的代价,让人也不好说什么。你不是来和我告别的吗?问也问清了,想必心中也舒坦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让我独自一人为我所要坚持的感情继续跪着吧,跪到让阻拦的人妥协为止。
穆轩道:“老阁主的存在就是你我情感之间的一道障碍,既然你决心用跪来说服她,那么我也不会向她低头,你我之间的感情我也不会轻易断掉,迟早有一天,那些阻碍我们感情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凤清道:“你没有能力和师父硬抗的,还是静静等着我的消息,看我何时能把她跪妥协。”
话音落下,凤清从穆轩的怀抱里退出来,转过去一提衣摆,端端正正的挺直腰杆跪在了蒲团上,眼神坚定的看着神龛上的十几块祖宗排位,仿佛在诉说这着自己的恒心毅力。
想到凤清早在这宗祠里没日没夜的跪着,穆轩心里就是一阵绞痛,可惜他无能为力,不然巴不得代替凤清跪在这里,就算是代替不了,两个人一起跪在这里也好过让她一人跪在这冷清的宗祠里好,偏偏不如人意。
穆轩转身,不加思考的就抬步往门外走,待迈过门槛时,突然刹住脚步站住,背对着宗祠内跪地笔直的身影,掷地有声的承诺道:“你等我,我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回来带你走的。”
人以离去,宗祠内再次被死寂湮没。
凤清腰杆笔直的跪在蒲团上,笔直得坚韧不拔的腰杆在穆轩离开后就彻底的垮了,充满坚毅的眼神此刻也被泪水打湿了,人一走就像珠子断线的往下掉。
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打在了她红色的衣摆上,使得如火的枫红色颜色加深。
她哭的无声,眼泪簌簌的往下坠落,想忍回去已是做不到,落泪中途生怕自己的哭泣声泄露出一丝一毫,就用手掌蒙住嘴巴,把那钝痛的哭泣声扼杀在喉咙里,不让它传出来。
哭了不知何时,她一抬头,就看见凤汐不知何时进了宗祠里来,正伸着手递了一块手帕在她面前。
凤汐看着泪流满面的姐姐,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教似的五味杂陈,道:“擦擦眼泪,怪难看的。”
凤清也不客气,接过手帕就往脸上胡乱的擦了几下,勉强把泪水都擦干净了,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凤汐道:“我一直都在。”
她其实自从穆轩进来时就藏在柱子后面,她听闻姐姐惹怒老阁主被罚跪宗祠开始,心里就忧心忡忡的想要来看几眼,可老阁主下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宗祠,她就算是想来也只能吃闭门羹后打道回府。但她好歹是从小顽劣到大的人,要不是被姐姐严防死守管的紧,上房揭瓦下地抓泥她可是一把好手!老阁主说不能探望凤清那也只说了不能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可没说不能翻窗偷溜进来?
话虽是这么说,她也确实是这么干了。
谁想她来的不是时候,前脚刚迈进来,后脚穆轩就进来了,没办法,她只能躲在柱子后面,以防被发现后治个不尊师命的罪。就这样,她就躲在柱子后面听了所有的话——按道理说穆轩和凤清的武功都比她高,应该会察觉到她的存在,奈何方才两个人一个忙着从凤清口中得出答案,一个生怕误会就慌里慌张的解释,两人同时都神魂不在家,导致连凤汐这么个大活人藏在柱子后面听墙角都没发现。
凤清稍显诧异的看她,道:“方才我和他说的话,你全部都听见了?”
凤汐点头,表示是的。
“也罢。”凤清擦尽眼泪,把手帕叠好放到了袖子里,重新挺直腰杆跪好,“想必我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想去告诉师父就去吧,反正我离开梧桐阁的心已决。”
凤汐看她这副样子,不知说什么好,道:“为了一个男人就不惜触怒师父,甚至罚跪都要让师父妥协,他就值得你这么在意吗?”
凤清不加思考的回答道:“值得。”
凤汐眉头一皱,道:“可是阿姐你有没有想过?为了一个男人就心甘情愿的废尽苦练多年的武功,你以后成为一个不上不下的废人会快乐吗?”
从小到大,凤清都是一个做事临危不乱,调理有序的人,从不会因为外部影响就见异思迁,踟蹰前犹豫后的,不染尘埃得拒绝了人间烟火气,但在此时此刻,她眼中临危不乱的姐姐,被‘情’之一字死死的困在了原地,并被扰乱了沉稳的步伐,变得多愁善感,甚至不惜为了一个男人废尽武功,成为一个不上不下的废人。
凤清不卑不亢的道:“想过,但这是我离开梧桐阁所要付出的代价,快乐与不快乐我自己知道。”
凤汐有些急了,道:“你知道什么!?难道师父的前车之鉴你还没领悟其中深意吗?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恩恩爱爱的话都是说出来哄骗你这种情窦初开的女人,能有几分是发自内心?指不定就是那种今天对你说‘心悦君兮’,明天就抛掷脑后,去和另一个女人谈情说爱,能有什么天长地久!?活脱脱的就是个花心大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