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明“道”

道明学校由潘正道、胡康民、彭寿明、易哲明等黄陂乡贤，于1907年10月，在黄陂长轩岭创办的以程颢的名字“明道”命名（一说取自潘正道名字中的“道”，另三位名字末尾的“明”；其中胡康民的“民”字与黄陂方言“明”谐音）的黄陂北乡第一所新式高等小学（今武汉市黄陂区第三中学）。学堂位于长轩岭街南坡下田恒福支祠，分上下两堂，每堂各60名学生。刚开始为私立学堂，由于教学相长，声誉昌隆，不久改为县立模范高等小学，成为与县立望鲁小学齐名的黄陂名校。

陈列蔡以忱画像的道明学堂旧址

该校堂长是当时名宿雷尊吾，他学宗二程夫子，雍容大雅，平易近人，实行有教无类，颇富时望。监学闵文卿，笃实严肃；教员姚汝婴（字干青）清新俊发，为同盟会员。还有中正平和的张新宇、英武康爽的萧介卿、学贯中西的刘少三等教师。蔡以忱的学兄余家菊在《道明学校》中说：

这两个（学校）名字的来源，是因为北宋大儒程明道，程伊川两先生都是生长于黄陂，关于他们的遗迹很多。黄陂城河（滠水）对岸，有一个望鲁书院，望鲁学校用此校址。北乡长轩岭，则取道明以为名。……当时两校学风，望鲁较多经世气味，道明较多志士气味。[10]

由于道明学堂开一时风气之先，在课程设置上中西融合，包括读经、汉文、修身、英文、算学、格致、博物、历史、地理、音乐、图画与体操等。尤其是带军训性质的体操课遐迩闻名。

那天，蔡以忱与兄长结伴而行，眺望木兰山，蹚过仙河水，来到北乡重镇长轩岭亲戚家住下。次日，蔡以忱前往道明学校参加插班考试。此次考试的试题为《士先器识而后文艺论》。他自幼聪明过人，博览群书，尤其是古代人文经典，过目不忘。

当蔡以忱浏览了这一试题后，立刻联想到《唐书·裴行俭传》。裴行俭为唐代礼部尚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是一位颇能识人的伯乐。也曾因反对唐高宗李治封武则天为皇后，一度被贬。隋唐演义小说中“裴元庆”的人物原型即是此公。他于科举考试中明经科中选，文武双全，尤工草隶、行书及章草，是位书法名家。著有文集二十卷和《选谱》《草字杂体》数万字。他看着试卷，不禁浮想联翩，下笔千言，文中这样写道：

“士先器识而后文艺”典出《唐书·裴行俭传》。此典说的是，唐代儒将裴行俭的同僚李敬玄，非常欣赏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与骆宾王。于是他把这四人介绍给裴，并请大力推荐。裴在对四人面试一番后，毫不客气地对李敬玄说：“士之致远，先器识，后文艺。如勃等，虽有才，而浮躁炫露，岂享爵禄者哉？炯颇沉嘿，可至令长，余皆不得其死。”意即鉴识能成大业的士人，要先看是否有器量见识，然后才看有没有才华。像王勃、卢照邻、骆宾王三人虽然很有才华，但过于浮躁，性格外露，难堪大用，且不得善终。杨炯还算沉稳，但最多也只能当个县令。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人首先必须注重人格修养，其次才是文艺学习。更具体地说：要做一个好文艺家，必先做一个好人。

是故，北宋“元祐忠贤”刘挚曾告诫晚辈：“士当以器识为先，一命为文人，无足观矣。”明代儒学大师刘宗周在著述古来贤人嘉言懿行时，亦将《唐书·裴行俭传》收入《人谱》一书，并告诫人们须“身体力行”。

佛教谈因果、道教谈感应，都出于功利目的，不能真正成就圣贤人格。而儒者所传的《功过格》，也难免入于功利之门。刘宗周曾对儿子刘灿说：“做人之方，尽于《人谱》。”他认为：“今日开口第一义，须信我辈人人是个人。人便是圣人之人，圣人却人人可做。”

敬读“先器识而后文艺”，让我辈心里豁然开朗，终于明了：一个文艺家倘若缺乏道德修养，无论技术何等精通熟练，亦不足道。亦即有艺术的心而没有技术的人，虽然未尝描画吟诗，但其人必有芬芳悱恻之怀、光明磊落之心，而为可敬可爱之人。反之，有技术而没有艺术的心，则其人不啻是一架无情的机械了。所以人应使文艺以人传，不可人以文艺传。⑪

蔡以忱写成后交卷时，正好碰到了堂长雷尊吾巡视至此，雷先生先睹为快后，当即对监考先生说：“此生才识过人，定在录取之列。”果然，不日经县监督评定，蔡氏兄弟均被录取。

进入道明学校后，让蔡以忱难以忘怀的是，由姚汝婴、萧介卿两位教师率领，新生们来到木兰山附近的一个小山头，兵分两路，展开了一场抢占制高点的爬山与攻防军事演习。蔡以忱在这场演习中表现出色，受到姚汝婴先生的表扬。

1912年春夏之交，黄陂县劝学所在县城南门外，举行了一场侧重于军事体操的全县小学生运动会。由于道明学校平时军操训练有素，在此次运动会上步伐整齐，动作刚健有力，队列变换灵活。一举夺得了表演赛金牌。

道明学堂不愧是铁肩担道义的名校，从这里走出的潘正道（孝侯）、胡康民（家济）、姚汝婴（干青）、蔡极忱等师生，曾参加震惊中外的武昌首义。后来，胡康民又领衔发起创办了黄陂第一所中学——私立前川中学。另一位发起人彭寿明先生，则是从黄陂走出的影坛、歌坛两栖明星韩菁清（本名韩德荣）的启蒙老师。

蔡以忱的道明小学校友胡业裕（1951年）

也正是道明学校教学相长，与时俱进，蔡以忱的师兄弟余家菊、陈启天、任启珊、胡业裕、唐际盛及王治梁、刘绪贻等，后来不是在中华大学与武汉大学任教，就是在中华大学或附中毕业，并在此接受新文化洗礼，或参加少年中国学会，或投身大革命洪流，或加入中国共产党。还有考入民国大学后官至陆军少将的王汉揆，中华大学毕业后留英学者田树香，北京大学毕业的工程师陈彰官、检察官胡家荦等优秀校友。有潘安兴赋辞《黄陂三中·道明篇》为证：

开绛帐，起校园。乡绅集体，踊跃投资以庠宇；商海巨鲸，绸缪创格兮铁肩。潘正道当初之创始，领头开局；涂芥庵满腹兮博宏，引路超前。大家合股，更有易哲明之仗义；结伙齐心，竟来彭寿明兮抱团。董必武挥毫以赠匾，热情祝贺；胡康民昂首兮担纲，履职承传。乡村教育，更有余家菊之学说；道义熏陶，首当雷尊吾兮领衔。

出成果，聘名师。中举翰林以上课，弘扬国学；担任县长兮登坛，教化德归。芸窗璨斗，姚汝婴精心以高足；赤帜塑型，蔡以忱革命兮生辉。胡默然之救亡抗日，高昂挺拔；唐际盛兮投笔从戎，豪迈崔嵬。童年启蒙，化雨陈启天之主部；客座常来，笑谈潘贻如兮传媒。刘绪贻烫金于母校，难忘岁月；刘源俊跨海以结盟，绽放云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