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别永隔,神女变灾星

摩语君书房外的走道,安逸被绑着跪在一群下人中间,那些下人的手上拿着不少武器,陈主事也在其中。

即使被打的遍体鳞伤,也不愿透露摩语君的一点消息,陈主事拿着竹板,来回踱步看着安逸,见她像死人一样不哭不叫,就收了手。

“夫人,这安逸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怎打都不说话!”来到摩语君的书房,陈主事对着华梓作揖说,“老奴无用,问不出少爷的下落!”

闻言华梓放下盖碗茶,站起身出了书房,径直走到安逸面前,对着靠近安逸的下人命令道:“抬起她的头!”

那下人听话的捏住安逸的下巴,用力把安逸的头抬了起来,看着安逸无神的眼睛,华梓保持着高贵优雅的姿态,昂着头问:“我的君儿,他到底在哪里?”

安逸没有任何表情动作,以及言语,一动不动地看着华梓。

踱步扫视起安逸,发现安逸的目光不会随着她方向的改变而改变,华梓回到最初的位置,她换了一种问法:“不用直接回答我他在哪里,我问你,你就给个反应,如何?”

安逸表情如初,不发一言。

“君儿与我说过,想拜胡仙师为师,他是否偷偷去了?”华梓边问边注意着安逸的表情。

这句话并没有让安逸有任何波动。

“君儿没去的话,”想起书房里堆积的账目,最后没被处理的是两天前的,华梓状若无意地说,“应是在府里。他是否在两天前的书房,发生了什么?”

表情看似依旧,华梓却眼尖地看见安逸的眼神往下移了,她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华梓乘胜追击地问:“你当时一定在场,因目睹一切,才决定闭口不谈。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眼神开始上移,目光聚焦在华梓脸上,可安逸还是不说话,华梓微妙得捕捉到她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华梓断定安逸在进行回忆。

等了一会儿,安逸仍旧不言不语,陈主事看不下去了,拿着竹板说:“不然还是打吧!”

伸手拦住陈主事,华梓转头对下人们说:“你们把安逸架到书房里,我来慢慢问!”她故意看着安逸说话,语气斩钉截铁,“进入对应的场景,能更快回忆起来,对吧?”

一听要进书房,安逸脸色刷地白了,她像筛米的簸箕一样发抖,冷汗湿透全身。华梓知晓办法奏效了,语气生硬地说:“赶紧带她过去!”

“不要!”忍受不住的安逸,闭起眼抱头大叫,她睁开眼看着华梓说,“少爷,少爷他在地下……”

“你这卑贱丫头!胡说什么!”听这不吉利的话,陈主事扬起竹板就要砸过去,而华梓挡住了陈主事。

“接着说。”华梓语气平淡地说,她的表情也表现得很平静,可在她身后的陈主事注意到她的双手已攥拳,这是隐忍的表现。

害怕的安逸在地上蜷缩起来,她魔怔般嚎哭着:“我为何会看见……为何!两天前那晚,少爷在处理账目……”

两天前,书房,夜。

忙碌到没心思拜师的摩语君,看着一桌的账目,感到疲累的用手盖住眼睛,他喃喃自语:“奇了怪了,这几天账目老不对数!难道店里有人做假账?”

累得打哈欠的安逸,闻言上前瞄了一眼账目,实在看不懂,她就对摩语君说:“少爷,先休息吧!近来你都没睡好!”

揉着眼睛的摩语君说:“不可!做假账对我摩家无益,这说明有些人的心,不在我摩家这边!”

安逸皱眉:“少爷是说有内贼?”

站起身来伸懒腰的摩语君说:“对!摩家近来事发频繁,其中必有蹊跷!无论内贼有几人,我必须要揪出来!”

他话音未落,房内烛火忽闪,安逸尖叫一声,那烛火应声熄灭,顿时书房寂寂,等安逸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她借着窗光发现摩语君不在原位,四下查看,书房就剩下她一个人。

难道少爷出去了?可出去不可能悄无声息,少爷没练过轻功,就是练过,他出去的话,自己不会全然不知啊?安逸心里疑惑。

“少爷?少爷你还在吗?”小声呼唤着摩语君,安逸在黑暗的书房里,摸索着前进。

走了没多久,安逸感受到脚下有东西,试探地踢了一下,那东西被踢出去,但很快回来抓住了她的脚踝,她没有防备地摔倒在地,来不及尖叫,一双黏糊糊的手捂住她的嘴,在那手上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安逸害怕地挣扎着,她的身子突然被沉重的东西压住,惊慌的安逸不能确定是不是人。

随后就是耳边充斥着呼吸声,可害怕的安逸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声,但她肯定不是摩语君的,因她看见有人倒在她旁边,通过轮廓她确定就是摩语君,那么扑倒她的,就是不善来者!

确定身上是谁后,安逸更加惊恐,她奋力挣扎着,而那人用手死死箍住她的面部,安逸忙两手并用想掰开这黑手,她清楚感受到牙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紧接着她还感知到对方的手在她身上游走,从大腿到了屁股……

“砰”沉闷的巨响,压制安逸的所有压力都消失了,惊恐的安逸看向头顶,视野里是一个巨大的人影,她又回头看身后的情况,黑乎乎啥也看不到,但隐约看见地上有几个微小的闪光。

她踉跄起身,看向人影问:“是是少爷吗?”她满心以为是摩语君醒来救了她,不想那人影对她发起进攻,丢来的花瓶砸碎在墙角,而惊吓的她跌坐在书柜旁边躲过方才的一击。

这轮廓不是少爷还有谁?安逸气喘吁吁盯着人影,不解地自问着。眼见对方还要进攻,躲闪不及的她失控大叫。

“不要说话!”方才安逸待着的地方传来声音,这是摩语君的声音,紧接着安逸看见另一个人影扑过来,和她眼前的人影缠斗在一块。

安逸分不清究竟谁是摩语君,又不敢过去帮忙,吓得缩在书柜旁边哭起来,她哭得天昏地暗,直到有人跟她说:“别哭了,快离开这里!”安逸的理智才一点点回来。

她见打斗结束,两个人影都趴在地上,就扶着墙站起来,远远询问:“是少爷你在说话吗?”

虚弱的声音传了过去:“对。”

跪在地上摸索前行的安逸,来到两个人中间,她突然发现两个人的身形都很大,但是不对等,又都很像摩语君的身形,她紧张地辨认着,那声音又说:“不要看,眼睛会欺骗你!快过来!”

没有主意的安逸正要过去,心里有个声音说:少爷才说过不要说话,现能说话吗?警惕起来的安逸停止动作,那人还在不停催促,忽然有只手搭在安逸的手,吓了一跳的安逸回头看去,只见地上的人隐约做着噤声的手势。

搭在安逸手上的手下滑到她的屁股,这次安逸能清楚感觉到这手在塞东西进她衣服的破损口,知晓她衣服有破损口的除了共事的姐妹,就只有摩语君。

摩语君得知这是安逸的娘,在她进府前给她做的衣服,曾经好心找人替她修补过,这才让破损口不那么显眼。安逸凭此确认这个人才是摩语君。

原来一开始压住她的就是摩语君,捂嘴是不想让她发出声音暴露了位置,疼痛让他把握不好力度;摸屁股是为了找破损口,让她把什么东西带出去。

明白过来的安逸热泪盈眶,她不肯哭,不敢出声,只是下意识握住摩语君的另一只手,既是感激,也是想拉他起来。

时间久了,说话引诱安逸的家伙原形毕露,以诡异的姿态在地上爬起来,开始到处寻找安逸,行动比较缓慢,应是为了仔细寻找。

两人大气不敢出,而摩语君飞快的在安逸手上写字,不够完全冷静的安逸,只依稀辨认出“死后,埋花圃,最好看”几个字,能辨认出这几个字已是当时安逸的极限。

要丢下摩语君不管?安逸当然不肯,死活要扶起摩语君,可动作太大,那家伙立刻调转方向爬向两人。情急之下,摩语君把安逸推开,大声说道:“它眼神不好,出去藏好了别动!还有!不要说话让它找到你!安逸快走!”

说完摩语君转身和来到的家伙打起来,他边打边声嘶力竭的继续说:“等你明日来收尸,要记得我说过的话!记住!明日再过来!今晚千万别过来了!谁都不行!”

眼见摩语君在拼命抵挡,自知帮不上忙,流着泪的安逸只得选择推门逃离,躲在偏堂惶恐了一宿。

次日天破晓,安逸才遵照摩语君说的,来到书房里,只见书房里倒着一个皮开肉绽的人,面目难辨,却不见血流满地,安逸不敢多看,着手拖到花圃,把尸体埋在了摩语君最喜欢的花下。

而破损口被塞进去的东西,她至今没有勇气取出来,而摩语君的死,她同样不敢说出来,一个是害怕,一个是怕华梓承受不住。

“这……太离奇了!夫人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听完安逸的陈述,陈主事摇头这么说,华梓没有回应她的话。

命人去找安逸的破损口,果真取出一张皱巴巴且黏糊糊的纸条,被揉成一团,华梓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拈着一点点打开,纸面磨损严重,但仍看得出是一封血书,字迹潦草狰狞,大小不一,明显是在非正常情况下写下的。

如见此字愚已逝,望母勿念,多保重!安逸吾姊,妥照如是。

这是留给华梓的,他的母亲的绝笔。

看着这些字,华梓的脑海里,瞬间涌现出摩语君受难后,凭着感觉书写的样子,一字一句无不视死如归。

这是母子间的某种感应,是触碰对应事物就能想象出来的场面。华梓抚摸着那张纸面,手不住地颤抖,她能想出当时的场景,却感受不到当时儿子承受的痛苦。

“夫人……”这张字条的出现,让陈主事觉得安逸不是胡言,她心疼地看着华梓。

同一年里,和自己的两个孩子阴阳相隔,别说华梓本人,就是知晓这些事的人,都是撕心裂肺的感觉。

泪水模糊了华梓的视线,悲伤让她破了声,她说:“给我挖!把我的君儿找回来!”

摊倒在地的安逸,此时也是泣不成声,或许她不该瞒着华梓。她抬头看向花圃,发了疯一样冲过去,推开在用铁铲挖土的下人,用手在渡火下拼命挖起来。

见铁铲还在旁边,安逸愤怒推开,用尖锐的声音说:“怎可以用铁铲?!伤到少爷怎办?!都给我滚开!!”往日文静的安逸,现在披头散发,声嘶力竭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泼妇。

天色变得阴沉,微风细雨渐起,衬托着这一幕好不悲伤。

绛城大街上。

不知兄长已故的摩焰儿,此时正和符老,也就是小乞丐的师傅,以及小乞丐等人,在街上开心游玩。

男子打扮的摩焰儿,碰碰自己的假胡子,不安地说:“真的不会掉吗?”

一路听到现在的小乞丐,不耐烦地打掉她的手说:“你别动了!再动就真的掉了!”

直接改头换面,完美融入百姓的阿色,大摇大摆的到处乱逛,摩焰儿看得好不羡慕,嘟哝着说:“我就不该相信小乞丐的易容术,还是阿色的法术管用!”

符老突然来到她身边,笑嘻嘻地说:“如何?这三天在我那里,是不是很开心啊?不比你在摩府轻松自在得多嘛!”

摩焰儿连连点头:“是啊!没那么多规矩,跟着您还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晓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

听摩焰儿一顿夸,符老昂起头得意洋洋地说:“会享受的人都这么说!不像华梓,偏要挤入豪门找罪受!有钱就开心吗?我看未必吧!”

这老爷爷昨天也提到华梓,不会是华梓的老熟人吧?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走在前面的阿色,听到身后的对话心想,不对!如果他帮着华梓,我们早被抓回去了才是!

这么一想,阿色就放心地咬下了糖葫芦上的山楂,细细品尝着,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

走在姑娘们身侧的小乞丐,挠挠鼻子正思考着,等下要不要告诉她们,符老的钱全是“取”于路人的。

忽然,小乞丐看见张叔领着闻捕头,以及之前验过摩语思的仵作,三人行色匆匆的往摩府方向赶。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都看见了。

“仵作一来,准不是好事!”刚吃完饼食,正在剔牙的符老,漫不经心地说,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看见闻捕头和那个仵作,就好比看见黑白无常,摩焰儿一下心慌了,扔下其他人,撒腿跑向张叔。

“张叔!张叔!府里发生何事?”边跑边朝张叔挥手,摩焰儿大声问道。

来到张叔眼前,见张叔等人一脸疑惑,摩焰儿赶忙撕掉胡子,闻捕头指着她说:“噢,是焰儿小姐!”

见是摩焰儿,张叔拉住她的手,激动地说:“小姐!小姐你快回府吧!出大事了!少爷被人杀了!”

“兄长被人杀了?”此话对摩焰儿冲击太大,她的瞳孔颤动起来,心有说不出的堵塞感。

“喵喵喵?我们就走了三天,居然会发生这种事!”跟着跑过来的阿色,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闻捕头说:“我们正要前往验尸,小姐同我们一并回去吧!”

等小乞丐和符老姗姗来迟,那阿色与摩焰儿,已和张叔以及仵作先一步离开,符老只能逮住闻捕头询问。

一见到符老,闻捕头就作揖,恭敬地说:“徒儿见过师傅!”

小乞丐疑惑地瞪大眼,心想我还有个当捕头的师兄?师傅的徒弟可真多!等下别连皇家子弟都是师兄吧?

“哎呀,闻捕头免礼!”看得出符老很享受这一套,他笑嘻嘻地说,“诶,我问你,是摩府出事了?”

这一边,摩焰儿跟着张叔等人回到摩府,刚进大门就看见了陈主事,而陈主事看见摩焰儿一愣,在陈主事身后就是华梓。

摩焰儿来不及说话,本神情恍惚的华梓看见她,突然脸色大变,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打得她半张脸通红。

“干嘛打人?”反应过来的阿色,赶忙护住摩焰儿。

“夫人,你这是?”张叔也看呆了。

莫名挨了一巴掌的摩焰儿,捂着红肿的脸,委屈不解地看着华梓:“大娘为何大打出手?”

华梓满眼是泪的冷笑着说:“我是不明白了,先是思儿,接着是君儿,怎就你好好的?如若老爷不在楠央,茶会上出事的岂不是老爷?摩焰儿你生来就不祥,当时老爷能下狠心扔了你,哪有今天这些事?你就是不该生在摩家的扫把星!灾星!不怪百家不要你!我早该看透一切,下定决心了结了你!”

字字如刀切割着摩焰儿的心,摩语思,萧嫣,摩语君……满是刀痕的心汩汩流血,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华梓说得对,她就是不该生在摩家,不该生在绛城,不该来到人间。

是啊,你就是灾星!根本不配为神!

内心深处的尖锐声音突然出现,肆意嘲笑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