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颜心雨的前额就要撞在嶙峋的岩石上,危急关头,花之魂的宝剑忽然铮一声轻啸,然后自动飞了起来。
颜心雨何等机灵,她顺手握住剑柄往岩石上一插,随即乾坤大罗移横飘数尺,最后鹞子翻身稳稳当当站在地上。
“天机不可破,我也如之何,你们跟我来吧。”
曲径通幽处,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笑盈盈站在竹林下。花之魂看对方一直打量自己,快步上前行个大礼恭敬地说:
“老神仙,紫霞峰弟子花之魂这厢有礼,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老人连连摆手,他说,使不得使不得,花女侠折煞小老头了。
颜若华扶着颜心雨缓步上前也给老头行礼,老头呵呵笑着说,颜姑娘的大礼老朽可以承受,毕竟我和你娘有过一面之交。颜心雨余悸未消,她怯怯站在一旁,不敢插话,更不敢贸然行礼。
进入大殿,一股奇香扑鼻而来,爽快的清风中,花之魂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轻如燕,几乎要飘起来。
依次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不一会儿,两名红衣女子就给每人奉上了两个鲜艳欲滴的果子。老头看颜若华有些迟疑,哈哈笑着说,颜姑娘不要多疑,这是我们巫族的神仙果,九十年开花结果,其灵力一个可抵你们十年的修为。
颜心雨心花怒放,老头的话刚说完,她面前的神仙果就没了踪影。
“原来您是巫族彭长老,失敬失敬,请再受小女子一拜。”
彭长老亲手扶起颜若华,慨然长叹道,巫族虽隐迹遁形,不参与三界争斗,但与桃花城的渊源极深。你母亲的死,虽是意外,却有玄机,佛言不可说,子曰如之何。总之修仙千万人,成道无多者,很多人修仙不是为自己成仙,而是给他人铺路。
彭长老的话玄机颇深,颜若华半懂,颜心雨全懵,只有花之魂听出了门道。
原来,巫族世居于此,由于能与天神、鸟兽自由沟通,加之身处三界之外,不受五行约束,所以这里的每个人均不嗔、不喜、不贪、不妄动邪念。正因如此,全族的人才长寿不死,全部进入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逍遥世界。
吃完水果,侍女们又奉上香茶。茶毕,彭长老前面带路,进入地下迷宫逐间观看。他指着一处金碧辉煌的建筑对颜若华说,那里就是桃花城历代城主的安眠地,他们表面死了,其实灵魂早已飞升仙界,死对他们来说,只是换一件衣裳而已。
“我母亲的灵魂也会飞升吗?她现在是不是和父亲在一起?”
提起惨死的父母,颜若华眼泪夺眶而出,忍不住又悲痛起来。彭长老见状,不阻止也不相劝,待颜若华情绪好转才语重心长说,祸福无门,唯人自招。看不透生死,悟不出五千妙语真言,以后永远都被五行折磨,颜姑娘,你该勘破红尘俗事了。
进入水晶宫,宽阔的大厅里全是冰清玉洁的棺材,每个冰棺里都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彭长老指着为首的一具冰棺说,这是桃花城第一届城主,是我亲自入殓盖棺的,时间一晃就是八百年。归去来兮,夜月楼台花萼影;行不得也,楚天风雨鹧鸪啼。
颜心雨吃惊不小,第一届城主死去八百年,这老头难道有一千多岁?现在慕容彬是城主,他以后会不会来这里,我有资格跟他一起来吗?
走出水晶宫,彭长老龙头拐杖一挥,眼前立马出现一个结界。他指着隐隐的宫阙说,颜小姐,这里面全是历代桃花城主积累、寄存的宝藏,这些宝藏足以重建几十个国家。
颜心雨心花怒放,忍不住插嘴问起话来:
“长老,这些宝藏怎样才能取出?”
彭长老看着颜心雨,拈须笑道,这是桃花城的宝藏,我们只负责保管,何时取用,全凭城主决定。只要桃花城发生大事,只要有翠玉凤凰和《夜郎经》这两样凭证,随时都可来取。
颜若华很不高兴,感觉颜心雨今天陌生得有些可怕: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今天怎么了?”
花之魂对宝藏不感兴趣,她觉得这些宝贝应该永远封存,让外面的人彻底断绝贪念。颜若华同意花之魂的观点,现在慕容彬野心勃勃,绝不能让他知道这个秘密。
“颜姑娘,这部《夜郎经》真迹你母亲托我转交给你,希望你妥善保存,勿落奸人之手。你和这位姑娘暂且止步,等一会儿,自然有人接待你们。”
颜若华双手接过《夜郎经》,嗅着熟悉的书香,想着母亲对自己的好,忍不住又悲痛起来。颜心雨给颜若华擦眼泪,也是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态。颜若华把《夜郎经》交给颜心雨,嘱咐几句好生保管的话,破涕一笑,转身接连给彭长老致谢。
彭长老看颜心雨露出狡诈的微笑,摇摇头说两声天意,手杖一挥打开一个结界口礼貌地说,花女侠请进,您表兄林秀儒在里面等候多时也。
看颜若华和颜心雨被挡在外面,花之魂很疑惑。她前脚刚踏入结界,就听耳边山呼水啸,好像有万马奔腾千军厮杀。
走出结界,前面别有洞天与先前判若两个世界:天空中龙翔凤舞,花丛里灵气氤氲,水面上波光粼粼,整个一幅红尘不到的桃源仙境。
花之魂看每一座琼楼都悬在几千丈高的半空中,很是惊奇。眼前的景物对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迷离中她依稀记得,以前自己似乎在这里舞过剑,抑或跳过舞。眼前事物与心违,欲向花前痛哭归,人世沧桑,天道轮回,难道我真是凌波子?
“凌波子,别磨蹭了,我们上去吧。”
话音刚落,彭长老和花之魂就冉冉飘了起来,他们跟随带路的仙鹤飞上半空,时隐时现飘忽一阵子,就进入了一个名叫水云间的好去处:
“彭长老,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一个人好无聊也。”
大厅中,林秀儒正自己和自己弈棋,他下一颗白子,换个位子拈一颗黑子思索一会儿,啪一声落下。听门外有响声,他头也不抬,双眼只管盯着天元星位。
“逍遥子,我把你师妹带来了,你俩手谈一局破仙机吧。”
林秀儒见花之魂陡然出现,扔下棋子就迎了上来。花之魂看表兄无恙,激动得热泪盈眶,二人互道别情,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哈哈大笑。
林秀儒说,今天早晨我刚破译《桃花宝典》,姨母就出现了。姨母把我带到这里,说了一会儿话,就不见了行踪。我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向姨母请教呢。
听花之魂说姨母仙逝,林秀儒起先不信,后来泪如泉涌,悲痛得一个劲用头撞墙。
彭长老看二人起先絮絮叨叨,后来又呜呜咽咽,忍不住咳两声说,死就是生,生就是死,死中有生,生中有死,如果你们连这点都参悟不透,那就别想找回印章石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看林秀儒和花之魂迅疾恢复常态,彭长老展颜一笑继续说话。
他说我这里是三界之外的秘密圣地,你俩能毫发无损进来,是因为你们是逍遥子和凌波子的元神之一。
林秀儒迷茫地问,长老,逍遥子是谁,我最近怎么老是在梦中和他打交道?
花之魂一脸懵懂,她偏过头诗意地甩两下秀发说:
“长老,你是不是搞错了,凌波子是仙师,我怎会是她的元神?”
彭长老哈哈大笑,他说我和这两位仙家是朋友,几百年前经常一起下棋论道,他俩的元神,我怎能不认识?你们要绝对保守这个秘密,切勿向外人包括最亲近的人泄露,否则将大难临头。
“放心吧,长老,我们不会外泄天机。”
“长老,您继续讲印章石的故事吧。”
接下来,彭长老就说起了印章石。
他说五百年前,逍遥子把十二位地仙的灵力,封印在他的印章石里,这样做一是防止散仙考核时有人作弊,二是维持三界的稳定。然而封印当天,印章石就遭受了龙湖老怪和风情万种一干妖魔的疯抢。打斗中,印章石不慎滑出仙界跌落人间。
现在五百年期限已到,下届散仙考核即将开科,再者,龙湖老怪和风情万种的封印即将失效。如果没有印章石,逍遥子和凌波子不但会受到天庭的严厉处罚,而且复活后的龙湖老怪及风情万种,又将大闹三界涂炭生灵。所以你俩再不能糊涂,再不要纠结在小我情怀中,必须尽快寻回印章石。
“怎么才能寻回印章石?”林秀儒一脸迷茫。
“你问我,我问谁?”花之魂两手一摊,无可奈何。
彭长老喝口茶嘘口气说,你们只是两位仙家的元神之一,修为和灵力与真身相比,只是沧海一粟。看在几百年的交往上,我就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听彭长老这么说话,林秀儒和花之魂轻松了许多,他俩正襟危坐,丝毫不敢开小差。
彭长老起身走动几步说,印章坠落人间时,先是受风情万种灵力牵引,快速飞向落雁宫。那天我正在云天遨游,见此情况,一手扔出芒鞋,一手运用斗转星移神功,把印章石徐徐引入桃花潭。印章石落入桃花潭后,湖面立即开出五色莲花,方圆数十里,霓虹闪烁仙乐悠扬,惹得里面的鱼龙怪兽,纷纷露首争先抢食。
“你怎么不趁机抓住印章石?”
“凌波子,你开啥玩笑,那玩意可有十几位仙人的灵力,谁敢伸手去抓?”
花之魂做个鬼脸喝口茶继续提问:
“长老,这件事逍遥子和凌波子知道吗?”
彭长老仰天叹口气说,这个问题提得好。他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自从印章石跌落人间后,我就与他俩失去了联系。我猜测其中原因,一是我擅自插手仙界之事,被天神封印了部分灵力,以至于无法联系他们。二是他们同时受到了老君和天尊的处罚,被限制了自由。
“前辈,印章石后来怎样了?”
看林秀儒一脸虔诚,彭长老轻咳两声继续说话。
他说后来湖里死了许多鱼龙虾蟹,以及一些从未现身的远古怪兽。
由此,彭长老怀疑印章石被一头远古神兽吞进了肚子。因为数月后,其他的怪兽都腐烂消失了,唯有一头巨型鲸鱼鲜活水灵。这头鲸鱼横躺在湖岸上,既不游动又不腐朽,后来就慢慢成了一尊化石。
“是不是门前大坝里那尊奇石?刚才经过时,我的心突然砰砰乱跳。”
看彭长老点头,林秀儒突然兴奋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你躲在这里。
“哦,我懂了,鲸鱼吞食印章石后,自身也被印章石封印。”
花之魂恍然大悟,原来众仙苦寻的印章石,竟然在三界之外,怪不得数百年来许多人费尽心机,结果依然渺无音讯。
“如果这样,那问题就来了,我们怎样取出印章,鲸鱼能吞下上天灵器,必有千年修为,到时候它突然复活怎么办?”
彭长老听完林秀儒的话,拍拍他的肩膀,高兴地说:
“你终于开悟了。”
三人各自沉默,过了好久。彭长老才慢悠悠说话:
“你说的问题我也多次考虑并尝试过,鲸鱼怪被印章封印五百年,这期间,它的元神是没有死的,它必定吸收了印章石的些许灵力。因此解开印章石的封印,就等于解开了鲸鱼怪的封印。”
“你们说得对,老夫正盼着这一天呢。”
一串苍老阴森的怪笑声,突然破窗而入。彭长老一听声音顿时脸色大变:
“啊,原来你是扶桑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