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萧苦竹

龙平涛附逆自己曾经的恩师龙在举谋逆、并帮助他刺杀朝中重臣,这固然有他被龙在举胁迫之举,但因为他自持才华,深感生不逢时,对于自己落魄的皇家后裔家室甚为看重,认为他们家之所以被贬外地,是很不公平的,甚至说对此事不只是他,即使是他的父亲,曾经的违命侯龙在攀也是始终耿耿于怀的,龙在举、龙平战叔侄的突然出现,让他们深藏心底的这许怨恨得以抒发,更认为龙在举此行,有助于他们才华的施展、怨恨的宣泄。前文说过,这个龙平涛不但武功惊人,即使文采也很出众,所以,在朝在野,他都有多至交好友,这其中就包括前礼部尚书苏嘉乐的长子苏文茂。

苏文茂作为当朝吏部左侍郎,可以说位高权重,对于他涉足龙平涛一案,事后查明,其实并不算深,但他身为龙平涛的朋友,在无形之中被其利用却不自知,这也是相当可怕的,本来,事过之后,不但是许多跟他关系比较好的朝臣都曾经上奏为其求情,即使是当时远在南海的殷福平与正驻扎在北方七木道的九方经略使李岸也都请旨为其求情,当时,顺德帝都动了要轻判他的意思,可是这件事被皇太后知道以后大发雷霆,认为苏文茂作为国家重臣,居然私通反贼,不但绝不能姑息,而且还要用重典。顺德帝因为皇后唐碧的缘故,跟自己的母亲早就已经修复了曾经剑拔弩张的关系,而且,对于她死而复生的归来更是喜不自胜,他当然不想为此拂其意,于是,他就定了苏文茂一家九口的死罪,而且苏家被炒,不但财产全部罚没,即使是仆役、奴婢也统统发配到七木道郁葱山下。至于苏文茂的弟弟苏文俊也因此事受到株连,虽然因其毫不知情,并未对他定罪,却也从礼部右侍郎的位子上被撸了下来,贬斥到七木道拂柳城柳叶县作知县去了。

也就是在圣旨下达的几天以后,殷福平刚刚从皇宫回到家里,就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之所以要说这个人是不速之客,实在是因为他不但跟殷福平素不相识,即使是他的名字,殷福平也素无所闻。只不过,殷福平不认识他不要紧,关键是他不但好像认识殷福平,对于殷福平仓促回京的消息,他也是了然于胸,而且几乎是踩着节拍就在殷福平的健马刚到静海王府,他就冲出来跪倒在地,拦住了殷福平在静海王府的大门口。

殷福平虽然官居极品,对于平常百姓,不但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也很是关心他们的疾苦,所以,当时他不但喝止住为此跃跃欲试的柴宫、齐峰等人,还跳下马来,把这个不速之客亲自搀扶起来。这是他才看清,这个容颜憔悴,衣着褴褛的不速之客居然是一个长相清秀、身形高大的年轻人,虽然并不认识他,但殷福平还是温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住本王的去路呢?”

那个年轻人对于不怒自威的殷福平,居然毫不畏惧,居然直视着殷福平坦然道:“王爷千岁,草民有一事不明,特意恭候大驾久已,希望王爷能够为草民答疑解惑。”

这一次,一向和蔼、清明的殷福平都感到眼前这个人行为让人吃惊,而且引人深思,这倒同时也勾起了殷福平的兴致,他接着问道:“答什么疑,解什么惑,你不妨说来让本王见识见识?”

那个年轻人看到殷福平平和的语气,马上问道:“启禀王爷千岁,在我大龙一朝,皇权与法度,到底孰轻孰重?”

殷福平的眼中精光四射,有些凌厉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大胆的年轻人,再次开口说道:“你不妨举个明例说来听听。”

对于殷福平恩威并施的目光,那个年轻人毫不畏惧,依旧不卑不亢的说道:“王爷千岁,草民斗胆在问你,身为朝廷重臣,无意被卷入在政治漩涡,虽然罪不至死,却被满门抄斩,这是不是说明皇权要高于法典。”

话已至此,一向对朝政颇为敏感的殷福平如若还听不出这个年轻人的来意,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听到此处,他忽然沉声说道:“你这个后生,究竟是什么人,跟苏家又有什么渊源,还不如实招来。”

那个年轻人尽管胆气冲豪,但耳闻殷福平沉声厉喝,积威之下,心中也是一凛,当下不敢再跟殷福平正面对视,而是低下头轻声说道:“草民萧苦竹,本是戴罪之身,是苏大人从小把我养大,并且视若己出,算是他的养子。”

“既然是他的养子,为什么苏家所有属从皆已被发配,你却安然无虞?”殷福平接着问道。

那个萧苦竹这一次忽然抬起头来,毫不顾忌脸上清泪两行,正视着威风凛凛的殷福平,稍稍抬高了一点声音,说道:“草民本在红雨别院授学,得到苏家噩耗,这两天才匆忙赶来,草民这次前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谓的朝闻道,夕死可矣,还希望王爷能够成全。”

看着这个但大无畏的年轻人,对着他正直、坦荡的目光,本来威武不可一世的殷福平忽然莞尔一笑,问道:“说什么闻道明理,答疑解惑,你以为本王诚可相欺吗?你敢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拦本王之驾,绝对是有所求而来,还是坦诚布公说明缘由,本王看重的是你的胆色,保证绝不难为你就是。”

听到殷福平如此一说,萧苦竹忽然有跪倒在地,泣声道:“王爷慧眼如珠,还请明鉴,苏大人受人魅惑,无意失足卷入谋逆大罪当中,即使其罪当诛,但罪应不及家人,尤其是他还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萧谋受苏家深恩,无以为报,如若此身无法替苏家鸣冤,情愿以身赴死,还望王爷千岁成全。”

萧苦竹如泣如诉之言,着实感动了殷福平,对于这个有情有义的年轻人,他也颇为欣赏,于是,再一次上前一步,亲自把他搀扶起来,轻叹一声,道:“萧苦竹,枉你也是一代儒生,难道尚不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吗?苏文茂即使再不知情,也的确在自己范围之内,给谋逆者提供个方便,只这一条,他就是死罪难逃,苏家对你有大恩,而我大龙皇帝视他为股肱之臣,是不是对他也是皇恩浩荡呢?不思报恩,反噬其主,绝对是罪不容诛,你一届儒生,只知感恩与苏家,而不知再造于社稷,也算是糊涂得很。事已至此,也只能到本王为止,苏文茂没有让你入仕,应该是懂你之人,从今以后,需谨记祸从口出之言。”

说完话,殷福平再不理他,就此跟他擦身而过。可是这个萧苦竹却还是不想就此罢休,居然就在殷福平的后尘长跪不起,身子瑟瑟,更是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