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梦中献策

一张华丽的芙蓉帐内,滁县县令正抱着妻子安睡。

不知何时,他耳边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奏乐声,好像还有人在叫自己。

发生了什么事,大半夜的吵人睡觉?

县令强忍着困意,勉强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

好不容易睁开眼,这一看,县令困意全无。

只见自己面前,是一片茫茫白雾,白雾之上站满了人,也看不太清面貌。

这是什么地方?哪里来的这群人?

县令忍着恐惧,揉了揉眼睛,总算看清两个领头的人。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一个绿脸红须的恶汉。恶汉穿着一身华丽而陌生的官袍,显得十分威严。

书生不认识,但那恶汉,县令总感觉有些眼熟。

想了一会,终于把恶汉和记忆中的城隍对上号,县令心中大慌。

再看看其他人,妈呀,一个人都没有,全都是小鬼,个个凶神恶煞。

县令差点直接瘫了,结结巴巴地问,“可是城隍大人?”

“正是小神!”城隍声音如炸雷。

县令两眼发黑,强撑着问道,“可是本官寿命已至?”

想到自己就这么死了,人间繁华再也留不住,县令心中一片唏嘘,只想大哭一场。

谁知只听城隍说,“非也,大人阳寿未尽。”

县令茫然地抬起头,“既然如此,为何见了城隍大人?”

“这里是大人梦境。”城隍解释完,指着鲁逊说,“此番梦中相见,乃是这位真人有事找你。”

听明白缘故,县令先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接着又想骂人,这没死都差点被吓死。

好在他本是一个敬神的人,这会见到真正的城隍,也更令他坚定敬神信念。

是以县令很快冷静情绪,谦虚地对鲁逊说,“真人找我所为何事?”

这人能让城隍爷作陪,肯定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况且城隍都叫真人,自己一个凡人跟着叫,肯定没错。

千辛万苦才见到正主,鲁逊有些感慨地看着县令,说道,“大人可知本县华员外一家下狱之事?”

县令不解地点点头,“本官知道这件事。”

鲁逊赶紧问,“为何要冤枉他们?”

鲁逊没有问“有没有冤枉他们”,而是绕了个弯问“为什么要冤枉”,这样只要县令作答,就能肯定了冤枉一事。

岂料县令根本不上套,而是冷静下来,看着鲁逊奇怪地问道,“真人怎知道他们是冤枉?县丞说证据确凿无误,他们一家也已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

鲁逊大声道,“圣人云,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背后之言,岂能全信?大人怎么就知道不是冤枉的?”

县令沉默不语。

鲁逊只好继续给压力,“我闻府衙断案,但凡涉人命之事,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俱全。”

县令仍是沉默。

城隍见状,干脆好人做到底,一旁帮腔道,“是是非非,冥冥天晓,大人勿要隐瞒。”

城隍的劝,明显比鲁逊的质问效果要好。

县令叹了口气,这才说到,“华员外一家,确实是被冤枉的,但我也有我的难处。”

原来,滁县的县丞有一次去华员外家打秋风,华员外恼怒县丞经常如此,一怒之下没有给钱。只此一下,县丞就记恨上了华员外家。

之后,在华府做婢女的王家女儿突然失踪,王家老头找不到女儿就来报官,告华家杀了他女儿。

县丞接到这个案子,因为有了之前的过节,干脆就把华员外一家全部下狱,连带外出赶考的大郎也没放过。

拿了华员外一家,县丞命人严刑拷打,一番威逼诱供,让华员外一家在认罪文书上签字画押,这案子就只等州府走一遍,再无翻身的可能。

县令到底是一县之长,县丞使的什么手段打的什么主意,他是一清二楚。

可他一个外地过来的流官,如果因为这件事与本地的县丞交恶,恐怕只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所以他干脆不闻不问,只当不知道。

鲁逊听到真相,只感觉心中发凉。

就因为一次没有讹到钱,县丞就找了机会把华员外一家,往死里整。

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老百姓畏惧官府如虎。

他知道这世界权力的可怕,却没想到像华员外这样的人家,在这些官僚眼中,也只是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蚂蚁。

鲁逊故作平静地问,“可还有救?”

县令摇摇头,“实不相瞒,州府核准的文书已经发下,主犯斩首,从犯流放。”

“主犯是谁?”

“华员外一家都算在主犯,其他仆人是从犯。”

鲁逊感觉心中的怒气有些压不住。

这时,城隍对县令又开口道,“大人可记得小神居所的对联?”

县令敬神虔诚,当然记得那副对联:休来问我,只去行善;莫到犯罪,方知加减。

心中默念了一遍那对联,他突然抬头望着城隍。

城隍说道,“大人当多多为善。”

犹豫片刻,县令叹声道,“还有一个能救的法子。”

鲁逊忙问,“什么法子?”

“找到失踪的婢女。”

这要怎么找?谁知道这婢女是死是活。就算活着,人海茫茫,又去哪里找她?

见鲁逊一脸为难,县令又说到,“我也知道很难,但如今也只有这一个解救华家的方法。我现在能帮真人的,只是把文书晚一点签发下去,帮你们拖一拖时间。”

只要能拖住,倒是什么事都好办。

鲁逊刚面露喜色,县令又打击了一句,“最多半个月,我只能拖这么久。”

才半个月?

鲁逊还想再争取一些时间,奈何县令闭上眼,没有了交谈的意思。

“唉,半个月就半个月吧,感谢大人帮忙。”不想与县令交恶,鲁逊只能见好就收,作揖感谢。

城隍炸雷的声音再次响起,“滁县县令今日行一善,夜巡功曹当记一笔。”

“遵命!”夜巡功曹恶声恶气地答道。

县令一喜,刚要说点什么,就发现四周环境变幻,自己生出下坠感。

再睁开眼,县令发现自己躺在芙蓉帐内,旁边的妻子发出微鼾,睡得正香。

想起刚才那个历历在目的怪梦,县令是又惊又喜。

反正醒了,也睡不着。兴奋的县令干脆在床上坐起,在脑海中想想城隍庙的木像,又跟梦中的城隍爷对比了一下。

结论是,梦中的恶汉,就是城隍爷。

城隍有赏善罚恶之职,这次说给自己行善记上一笔,不知会有什么好处。

许久之后,有些累的县令再次躺下,脑海里却仍在回忆梦中的景象。

突然,他一下自床上坐起来。

他记起那个书生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