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林荫祖刚嘶吼完一句,便剧烈咳嗽起来。
可想而知,他的伤势有多重。
聂尘顿时摆出一副气炸的模样,“林荫祖,你个王八蛋又血口喷人,栽赃嫁祸?”
“你休想抵赖。”林荫祖顶着一口气,愤怒道,“昨晚我亲眼见着,偷袭我的就是你,除非我见鬼了吧。”
“那谁知道呢。”聂尘双手一摊。
“聂尘。”五、六长老看向聂尘,威严道,“我等问你,你昨晚到底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可是真如林荫祖、林夏流、林乌池三人所说,是你趁夜袭击了他们?”
聂尘站了出来,先是行了一礼,而后道,“昨夜雷雨交加,弟子在房中,睡得香甜。”
“一如我昨日曾经说过的话,我只是个毫无修为的病弱少年,就算趁着夜色,又如何能袭击并重伤三个武者呢。”
“事实上,长老们也很清楚这个答案,不是吗?”
聂尘回答得有条有理,滴水不漏,且态度良好,众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当然,林蜜除外。
五长老挥了挥手,道,“聂尘,你可以先随九长老离去了。”
“谢过诸位长老。”聂尘道谢一声。
事实上,众长老根本没有怀疑过聂尘,但林荫祖三人咬死了聂尘是凶手,所以才唤聂尘来问问,走个过场。
苏慕雨起身,带着聂尘离去。
然而,二人还未走出长老堂,身后便传来‘扑通’一声重响。
“求长老们为媚儿做主,勒令聂尘在全宗弟子面前澄清一切,向我赔礼道歉,还弟子清白。”
柳媚儿哭声不绝,苦苦哀求。
花灵宗不同于寻常宗门。
柳媚儿清白之事不搅清楚,恐怕她日后也极难在宗门待下去了。
这也是当初后山之上,她和林荫祖等人敢借着‘清白’之事,打死聂尘的原因。
清白二字,被看得极重。
“赔礼道歉?”聂尘霎时顿下脚步,冷眼看着柳媚儿。
“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柳媚儿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聂尘。
她不明白,这些年来一直甘当舔狗,任她摆布的聂尘,为何现在却冷漠得如同一个恶魔,让她不寒而栗。
但,事关自己的前途和人生,就算要面对的真是一个恶魔,她也要拼了。
事实上,事情本来只在小范围里传播,但因为昨日闹上了长老堂,这才被快速发酵。
“聂尘,若你不还我清白,此事,我定与你不死不休!”柳媚儿喊得歇斯底里,近乎疯狂。
这,让在场众人,不禁齐齐皱起了眉头。
柳媚儿,有可恨之处,却也让人可怜。
唯独聂尘,脸色仍旧冰冷。
“媚儿师姐,今天我再教你一个道理。”
“辱人者,人恒辱之。”
“你立心不良,心怀祸心,辱人欺人之时,就该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至于不死不休,呵…”聂尘笑了笑,脸色变得平静。
“我不怕死,也不怕你柳媚儿,你柳家,不怕你林荫祖,你林家。”
聂尘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视而过。
“我曾经不堪,曾经被所有人唾弃、厌恶,骂我品行不端,骂我有辱宗门,将我视之地底泥,嫌之癞蛤蟆。”
“但,这绝不是你们没完没了地污蔑我、栽赃我,找我麻烦的理由。”
“六岁时,我母亲走了,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我不知道她是出于相信宗门的原因,还是认为我这个儿子会足够坚强。”
“六岁时,我觉醒出废物灵体,我终生无法修炼,我甚至活不过三十岁。”
“我想找人帮我、救我,我想找人倾诉,但,率先得到的总是白眼和不耐烦,久而久之,甚至成了厌恶和嫌弃。”
聂尘顿了顿,咽了口口水。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他身上。
这一刻,这个病弱少年的曾经纨绔、曾经自暴自弃、曾经惹祸不断,开始被所有人稍微理解。
这个少年,似乎只是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事情,却莫名让人心疼。
这一刻,柳媚儿的可怜,似乎与之相比,显得那般不值一提了。
毕竟,她还有疼爱她的父母,她觉醒出强大的灵体,从小受人赞誉。
聂尘忽然挠了挠头,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听说,我母亲曾经护宗有功,受很多武者爱戴。”
“前些天,我差不多被打死时,我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母亲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模糊。”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而第二回死亡,或许会在我三十岁前的某一天、某一刻里发生。”
“我想,如果我能像母亲一样受人尊敬,也是好的。”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如果有朝一日,我终将如残花一般,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悄然凋零;那么,我也想落在花灵宗的土壤里,用我仅剩的余光,为宗门做最后一分贡献。”
“我不知道我能为宗门做些什么。”
“但,只要宗门有需要,我可以毫不犹豫豁出去一切,包括我的性命。”
聂尘静静地说完了所有话。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凄惨和可怜,仿佛只是一个已然接受了残酷命运的少年。
他静静地说着自己的故事,却是那般情真意切,让人肃然起敬。
“好,好一个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大长老猛地一拍桌案,眼中看向聂尘的目光,充满了柔和和爱护。
其余长老,也是纷纷爱怜地看着这个好孩子,再不忍去伤害半分。
显然,对于没有听过龚大诗人这首诗的人而言,这两句绝唱,简直惊为天人。
此时,一声不甘的怨怼之声,打破了这平静的美好。
“长老们可千万别听这小废物妖言惑众…”林荫祖挺着伤势,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众长老冰冷的目光所打断。
“林荫祖,你还死不知悔改?”五长老冷喝一声,“可是要本长老对你加倍处罚?”
六长老冷声道,“自己不知遭了什么人算计,就打算拉个垫背的陪你受罪吗?在你眼中,聂尘好欺负是吗?”
四长老怒声道,“孺子不可教,林荫祖,以后本长老在讲武堂时,禁止你入内修习,以免污了本长老的眼睛。”
三长老不语,但看向林荫祖的目光,极为不善。
二长老不耐烦道,“竖子,小小年纪,竟如斯心肠歹毒。”
“若仍不知悔改,便将你逐回林家,永不录用。”
大长老目光柔和地看着聂尘,“尘儿,你还有伤在身,先随九长老回去休养吧。”
“以后,但凡在宗门里遇到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尽可找我们长老们。”
“你母亲于宗门有大功,宗门理应给予你厚待。”
“谢过大长老。”聂尘满脸欢喜地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