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纨回来没几天,就接到《新小说》吴主编的电话,说方先生的书稿,经编辑部研究,他们决定采用,因篇幅长,每期只能刊载三万字左右,这样一年才能发完,稿酬按最优等级发放,如方先生同意无意见,下月号就刊发。
方鸿渐接完苏文纨电话,立即来到苏家,并给苏文纨带来凤仪寄的上等碧螺春两盒。
“鸿渐,吴主编说你的书总体写得很好,就等你的答复了。”。
“感谢大姐的指导与推荐,请品尝一下,小弟寄过来的。那我还是去拜访一下吴主编,一来表示当面感谢,二来也是认识一下,大姐你认为如何,我给吴主编带点什么礼物好?”。
“你还给行贿呀,哈,哈。哦,吴主编这个人很正直,礼物这个还不大好弄呢。他也不差钱,你要认真想一下。”。
“大姐,请你喝口茶,不算行贿吧,吴主编他有什么爱好?”。
“哦,我想起来了,他很爱好书法,一手行书写得行云流水,真的很有水平。”。
“那我给准备一套上等湖笔、徽州墨、一方端砚,一刀特种净皮宣纸,要得不。”。
“这个礼物我认为要得。”。
“那好,我去准备,后天去拜访。”。
方鸿渐按与吴主编电话联系的时间,准时来到了吴主编的办公室。见到吴主编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略有赵辛楣的体态,虽着便装,但十分儒雅与温和,发际线比一般人高不少。
“吴主编,方鸿渐来拜访您!”。
“方先生好,请坐。”。
“吴主编,感谢您对鸿渐的指导,没有什么好东西表示谢意,给您带来一盒笔、一盒墨,一方砚,一刀宣纸,请您不推辞,肯请您给我赐一幅字,谢谢。”,方鸿渐说完鞠躬送上礼物。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发现方先生这样的人才,我们怎么能放过呢,这如何好意思呢,让你破费。”,吴主编见方鸿渐如此诚肯,也只好双手接过礼物,叫助手好生收藏。
“方先生,请坐,我们细谈。”。
吴主编助手急忙送上茶过来,“请方先生喝茶”。
“谢谢!”。
“方先生,你的大作非常好,你的功力真的很深厚,经过我们研究决定采用,我已经通知了苏教授,我们就等你的回答了。”。
“我非常荣幸,吴主编你们采用我的书稿,我同意,感谢您!还请您多指教。”。
“方先生,那我们就在三月号刊发第一章,首篇。因排版需要时间,第一章你就不需要修改了,后面的部分,我有一个建议,请你结合王阳明的思想做一些小修正,你以为如何?”。
“谢谢您的指导,这样更好了,思想更有深度,对我自己的人生也是一次深刻思考,对今后一定有好处,如能对他人有一点作用,那就是我写这书的初心。”。
“方先生,今后有作品完稿后及时让我拜读,我们刊物刊用,没意见吧!”。
“谢谢你的美意,给我这么好的平台,一定,一定!”。
吴主编与方鸿渐谈完书稿事后,便起身对方鸿说道,今天我就在方先生面前献丑了,涂鸦一纸,请方先生雅正,说罢,吴主编铺纸蘸墨写下《剑客》“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送给方鸿渐。
已经是深秋时节,重庆还是没有什么寒意,只不那么酷热了。方鸿渐与康晓明漫步在嘉陵江边的不知道他们走了多少次的石路上,聊起苏文纨与赵教授已经定婚了,据说在年底结婚,唐晓芙与刘祉清也定婚了,结婚可能是明年上半年的事,赵辛楣与李彦蓉下月定婚,已经通知了他们。方鸿渐又告诉康晓明,他的作品刊发后,新小说发行量大增,吴主编说还加印了不少,好多读者要求出版单行本。
“鸿渐你真行呀,我这个理工出生的,不太懂文艺,感觉你写的还是很感动人的,真的”。
“你别吹我了,谢谢你的支持与鼓励,没有你与大哥大姐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啦。”。
“你对我过奖了,没有我,你一定行,但没有他们真的不行,是吧。”,康晓明笑着对方鸿渐说道。
“没你也不行的,真的,自认识你以后,我头脑就更加活换(四川方言:灵活的意思)了”。
“你这大博士,真会说话,不过我爱听,哈、哈!”。
“给你说点正事,晓明?”。
“什么事,你这么严肃?”。
“我们几时定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怎么晓得?”,康晓明红着脸低下头说道。
“他们都比我们快呢。”。
“你急了?”。
“是呀!”。
“那,那你说吧!”。
“明年元旦行不?”。
“你小妹不是会易经吗,你问下她沙。”。
“好的,我父母年寿已高,那边战事频繁,无法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你父母他们近些,施南到重庆这边相对太平,路程也不远,请他们来可以吧。”。
“未来公婆不能来,很遗憾,爸妈他们来不来,我来问他们,还是尊重他们的意见要得不。”。
“那好的,谢谢你了。”。
赵公馆内十分热闹,原来是赵辛楣与李彦蓉定婚仪式在这里举行。方方面面的客人还真不少,有政务院的、国防部的、军统的、中统的、巴山大学的、丰都驻军的等等,西康省的刘主席也来了,真是好热闹。
“二哥,晓明姐,你们就今年腊月二十四小年那天,是个好日子,我已经算过了,你们就订婚吧,快些筹备,一定将方爸及康叔他们接来哟。”,唐晓芙喝得有些微熏了,转身对康晓明笑着说道。
“谢谢小妹,那我们就听小妹的安排,鸿渐你以为如何?”,康晓明转身问方鸿渐。
“那好呀,谢谢小妹看的好日子,要红包不?”,方鸿渐对唐晓芙道。
“那你说呢,二哥,你去街上他们白看不!哈、哈。”。
“好,好,一定送个大红包给唐大师,唐处长,哈、哈!”。
“那我们就等喝喜酒了。”同桌的苏文纨、赵教授、刘祉清高兴笑道。因赵辛楣、李彦蓉他们要陪双方父母及刘主席,就没在这一桌成八仙之局。
酒宴结束客人散尽后,方鸿渐、康晓明两人来到赵辛楣书房,与他们商量如何接康晓明父母过来确定后,方鸿渐表示,父母年寿已高加上战事原因,不打算接方老先生夫妇过来和通知周先生前来,却遭到赵辛楣、李彦蓉的批评,人生终生大事,父母如何不到场呢,如何要得,弄得方鸿渐、康晓明连连认错。接人这点小事,并表示这事不要你俩操心,赵辛楣说他来安排南京站、上海站、施南军部的人处理,在订婚日子前一周接老人他们到重庆,方老先生一家住在赵公馆,康家两位住苏家,周家两位住唐家,先休息适应一下环境,叫方鸿渐打电报给凤仪、康晓明父亲、周先生,凤仪夫妻相随照顾老人就行了,待行程安排好了,大家去机场、码头接人就是,让方鸿渐、康晓明感动得不得了。
“老婆子,大好事、大好事,鸿渐要订婚了,还要接我们去,这几天你好好准备一下。”,方老先生高兴得象小孩一样,叫着老夫人。接下来叫来凤仪,嘱他夫妻做好去重庆的准备,重点要多准备些款子,嘱老夫人准备好康晓明的礼物不误。
凤仪就准备了六千块钱先打给了方鸿渐,说又在身上带五千块,又随老夫人准备了一对精制的祖母绿手镯、黄金项链,凤仪夫妻又整理好随行之物及方老先生要去拜见赵家、唐家、苏家、周家之礼物,方老先生清点准允,以赴重庆之行。
军统南京站的人来到方家通知方老先生,你们只需要带是路上的生活用品等,其他的一概不管,他们有车送他到南京机场登机就行了。上海站的人到周家通知周先生,叫他们做好去重庆的准备,提前三天飞重庆。施南军部安排人送康晓明父母到巴东坐船到重庆。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二日,方鸿渐、康晓明从朝天门大商场出来,突然看到了李梅亭,只好上去打招呼,才知道李梅亭是来教育部出差的,公务已经完成,准备在重庆游历一下京城圣景后即回上海过年,寒暄过后,方鸿渐请李梅亭到朝天门大商场右边的朝天门老火锅吃饭,真心邀请李梅亭参加自己的订婚仪式,李梅亭欣然答应,表示准时赴约。
经过以唐晓芙为主的筹备小组,经过一个星期的精心准备,方鸿渐、康晓明的订婚仪式所有事项最终于完成,因他们都是住学校房子,场地不够,仪式及酒宴安排在朝天门大酒店。
腊月二十四日早上,参与仪式的所有人员都按时来到了朝天门大酒店二楼的宴会厅,那场面真的富丽而堂煌。唐晓芙还亲自出任仪式司仪。
首先是请早已着装整洁的方鸿渐、康晓明上台,接下来就是方老先生夫妇上台就坐,依次是康先生夫妇、周先生夫妇、赵先生夫妇、苏先生夫妇、唐先生夫妇上台就坐完毕。再就是台下嘉宾按标记的位置入坐。
唐晓芙宣布仪式开始按流程依次进行,交找换了双方八字与定情礼物。
方、康二人先是跪拜方老先生二人,方老先生夫妇给两位送上红包与礼物,后面就是康先生夫妇、周先生夫妇、赵先生夫妇、苏先生夫妇、唐先生夫妇。台下其他嘉宾礼物由安排的接待人员登记收好不题。
唐晓芙宣布仪式完毕,方鸿渐对全场说道,我还有一个流程未走,请大家稍等。
方鸿渐说道:“感谢我与晓明的父母、我原岳父母、赵爸赵妈、苏爸苏妈、唐爸唐妈亲临见证我们的幸福,我今天还得用拜长辈之礼来感谢我的大哥、大姐、小妹,也请你们接受不辞,如果晓明愿意,请你一同拜谢。晓明你愿意吗”。
“我愿意。”,康晓明笑着对方鸿渐说道。
“大哥,李小姐请上台来。”,方鸿渐对赵辛楣、李彦蓉说道,接着就搬来两把椅子放在台中间,引导二人就坐,并携手康晓明一道跪到赵辛楣、李彦蓉面前行了拜父母礼,说道,“大哥,没有你们当初的救助,就没有我方鸿渐的今天,在今天这个特殊幸福的日子,请受小弟一拜!”,接下来依次是苏文纨、赵志远,唐晓芙、刘祉清。他拜完这三人后,又对嘉宾坐上的李梅亭说道,“李先生,请上台来,我不用拜父母之礼,但请上来受我们一鞠躬之礼,以表往日帮助之情,请不要辞让。”,引导李梅亭入坐后,他与康晓明站在李梅亭面前。鞠了一躬,说“感谢李先生往日的关照与教诲,也感谢你今天来见证人们的幸福,谢谢!”。
“感谢大家前来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见证我们的幸福,谢谢!”二人又向台上六家长辈鞠了一躬、又向台下嘉宾鞠了一躬,“今天略备粗饭溥酒,招待不周,请别怪!”
“各位嘉宾,请入席吧!”,唐晓芙宣布。
主席是一个大圆桌,主位是方老先生夫妇,右边是康家夫妇、左边是周家夫妇,赵家夫妇入坐在康家夫妇右,苏家夫妇入坐赵家夫妇右,唐家夫妇入坐周家夫妇左,方鸿渐、康晓明入坐方老先生夫妇对面。赵辛楣、苏文纨、唐晓芙、赵志远、刘祉清、李彦蓉、李梅亭他们与凤仪夫妻入坐在主席边那桌。
这个隆重的宴会到下午近三点才结束。
几家长辈在一起相聚了两天,甚是欢愉。方鸿渐征得他们同意,方老先生一家、康先生夫妇、周先生夫妇,在赵辛楣、唐晓芙、苏文纨的安排下去丰都名山、双桂山游玩了两天,在重庆过年后相继才回各自的家。
新年后,三闾大学也开学了。
李梅亭将方鸿渐订婚的情况详细地告知了孙柔嘉,听得孙柔嘉心里像是喝了不少的醋,但她还是勉强地说了一声,祝他找到了幸福。
孙柔嘉回到宿舍,便和衣倒在床上,目光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脑中一幕幕显示着李梅亭描述的细节。她想着,他是哪来的好运呢,我就怎么这样的不受父母、亲戚、朋友、同事的待见,我这是什么命呢?赵辛楣、苏文纨、唐晓芙他们都有一个富贵的家庭,有做大官的父亲,自己也有本事,方鸿渐有什么,出生在一个没落的已亡的大清遗老乡绅家庭,还是被大家看不起的窝囊废一个,不学无术,还在国外买假博士文凭,流落街头本是罪有应得,为什么就能遇到苏文纨、唐晓芙、赵辛楣这些官宦子弟的救助,这世道是怎么了?她感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已僵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好象是死了,但她又明白自己还能想到这些,应该还是活着的。她想自己身材容貌确实没有苏文纨、唐晓芙那样好看,气质也没有苏文纨、唐晓芙好,这她认了,但自己也不是那样垃圾的,也受过高等教育,苏文纨一个寡妇还有那样优秀的人当个宝,方鸿渐一个离过婚,过去也那样的人也有如此优秀的女孩子要他,这是为什么呢。苏文纨、唐晓芙与方鸿渐有那样的过去,还要救他,资助他,让他功成名就,这两个女人怎么了,她们图什么?难道真的是做菩萨的材料?越想心里越不是味。
第二天,孙柔嘉课都没去上,李梅亭叫刘小姐去她宿舍看看是什么原因,刘小姐去看时,孙柔嘉还是昨天那样躺在床不动,刘小姐叫也没反应,用手一摸她额头好烫手,在发烧,就将她送到平城医院去了。
经过几天的治疗,孙柔嘉的身体略有好转,但情绪依然未恢复,李梅亭知道,她是知道了方鸿渐的事后的原因,也就安排刘小姐在医院照顾她,也不好说明是这个原因。李梅亭便将孙柔嘉的病情电话告知了方鸿渐,方鸿渐给康晓明说了这事,觉得孙柔嘉很可怜,两人商量,给孙柔嘉一些医疗费支持,便电话告知李梅亭这个意思,让李梅亭非常感动,于是方鸿渐就给李梅亭汇去一千元钱,帮助孙柔嘉充作医疗费,如不够他再想法,如有余,给她作日常补充,叫李梅亭不要告诉孙柔嘉。
孙柔嘉出院后,李梅亭说医疗费学校全额报销了,还倒给了孙柔嘉一千元钱,说是她的朋友资助的,开始孙柔嘉还以为是学校出的,但她又想凭李梅亭的行为是不可能的,学校能为她出医疗费都是不得了了,怎么还会给她钱呢?李梅亭本人更是不可能,她哪有什么朋友如此大方,她在心里寻找了好久也没有结果。她便去找李梅亭问个清楚,这倒底是何人所为,李梅亭经不过她左缠右绕,只好实说是方鸿渐,是他将孙柔嘉生病的事电话告知方鸿渐的。
回到宿舍,孙柔嘉勉强吃了晚餐,便独自出去在校外的河边坐下来,望着柔柔的河水,想不明白方鸿渐为什么这样做,她及她表兄如此伤害他的,他真的有那样好心吗,是不是现在发达了借此羞辱她的,但根据李梅亭的说法也不像这样的,他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想着,必须要想出一个合理的结果,她心里才能好受,但目前她真的想不出来,也不知道过了好久,天已经黑了下来,她便慢慢地起身回到宿舍。她拿起笔与纸,给方鸿渐写信去好好地问一下,她明白自己没有打电话寻问的勇气,即使是方鸿渐有那样的好心,他的未婚妻能同意吗,难道康晓明如此大方?更加坚定了她写信询问的信心了。
二十多天后,方鸿渐真的回信了。信中大致意思:孙小姐,得知你生病了,未能前来探望,请原谅,你在学校收入也不多,我们曾经是夫妻,现在你有难处,我真心不忍旁观,对你的那点微小帮助,我与晓明认真商量经她同意的,对你没有一点恶意是真的,请你放心接受曾经你的夫君的一点帮助,因为我在困难的时候,得到我也想不可能帮助我的人救助了我,我是象他们学习,在你身上做一回实践吧,帮助他人其实是帮助我自己,这与我们的过去毫无关系,我现在是将你当成朋友,帮助一下朋友这个机会你应该给我吧,我方鸿渐过去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辛楣大哥的评价),我经他们的拯救,现在想做一个有用的人,对自己,对家人,对朋友,这些都是我出自内心的真心话,请你别介意,我们没有继续婚姻之缘份,但做朋友应该还是有这个缘份的,如今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及时告诉我,我乐意提供能力范围内的帮助,当然,如哪天我有困难,我也会找你的,决不是虚言。
孙柔嘉读完方鸿渐的来信,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方鸿渐在信中说得如此的真诚,也不像是在羞辱她,难道真的是浪子回头了?世上还真的有这样的人?她便拿笔写了一封回信,大意是感谢方鸿渐、康晓明的好意,也祝福他与康晓明,便睡去,心里想,我的格局真的好小呀,但我还得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