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阮明河低眉顺眼

她险些忘了,孙承文是太子近臣。

萧洪山称帝之后,他便自请担任国子监祭酒,一心钻研学问,渐渐淡出了朝廷视野。

如今再见故人,以往随太子大刀阔斧推进新政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孙承文眼含热泪:“娘娘,可还安好?”

阮桑枝笑了笑,微微颔首。

但她身下的木椅和苍白的脸色没什么说服力,孙承文也并非不问世事,瞬间便将近日皇上的异常和眼前女子的状况联系在了一起。

他目光转而落到旁边的苏弈身上,只感觉场面格外熟悉,似乎每次太子妃“出逃”都有这位混世魔王从中出力。

孙承文的眼神陡然变得挑剔:“苏小公爷怎么会在这里,今天这种团圆的日子也没回府,是为不孝。”

“这不是替你们找人嘛。”

苏弈理直气壮:“小爷热心肠,孙老大人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吧。”

说到找人,气氛再次沉下来,孙承文重重的叹了口气:“既然是娘娘在这里,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宫变之后,国子监总会出一些不寻常的事,比如往日沉稳寡言的学子突然格外亢奋,或者性情内敛的学子变得张扬起来……”

“我想不明白,但为了安全只能先把他们遣回府中,又以游学的名义将还未发生变化的学子带到白鹤寺悄然观察。”

他以拐杖杵地,面上显出痛心疾首的神情:“谁知道,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话到此处,阮明河不声不响的给夫子添了杯茶,几人这才注意到他。

孙承文目光缓和了些,他接过茶润了润嗓子,沉声道:“这些监生里,明河尤为出色,娘娘可以放心了。”

话落,阮明河状似不经意的瞥了阮桑枝一眼,见她面色依旧,又迅速低下了头。

苏弈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猝然嗤笑一声:“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休息够了?嫂嫂可还担心那林家小子呢,快点找人去。”

阮桑枝问秋璇:“可有消息了?”

他摇了摇头:“若有进展,秋贤师弟自会来告知贫僧。”

“前山只有落云坡、霞光林、翠湖三处地方可去,后山绵延数十里,且地势险要,必经之路有武僧把守,林施主应当不会在那里。”

孙承文略一思索:“想必落云坡已经搜过了,便只有霞光林和翠湖。”

秋璇点头:“翠湖一览无余,除非林施主失足跌落水中,否则我们的僧人很容易就能发现他。”

“……”倒也不必这样假设。

“不如这位阮施主随贫僧去霞光林查探,孙施主就在此处歇息。”

孙承文清楚自己的状况,便也没再勉强,他让阮明河将自己扶去隔壁的禅房,给阮桑枝让出一条道来。

苏弈漫不经心的推着木椅:“那我就和嫂嫂去翠湖看看,希望那小子没掉进湖里。”

阮桑枝瞪了他一眼,余光却见匆匆赶出来的阮明河。

“娘娘。”

苏弈挑眉,手腕一顿,回身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监生,自然而然的带上了些审视的意味。

但阮明河只是规规矩矩的行礼,便将目光都落在阮桑枝身上,让人莫名感到一阵内敛的嚣张。

他心想,这小子邪乎的很。

阮桑枝对这位堂弟的印象并不算深刻,记忆里是个沉默寡言但分外优秀的少年,不知何时长成了这样芝兰玉树的模样,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

只是在想到南康王府那个貌似她几分的女鬼时,心中存了些膈应。

阮桑枝语气淡淡的道:“白鹤寺的事自有衙门处置,待官道疏通之后,你就早些回去吧。”

“是。”

阮明河低眉顺眼,看上去温顺又乖巧。

苏弈只觉无趣,便推着阮桑枝离开了,一路上不曾回头,四处张望着欣赏风景,不像是去找人的,更像是游玩的路人。

阮桑枝却没有他那份闲心,微皱的眉头从未舒展:“我之前在芳园遇到林二哥了,听他的意思,林家招惹了不小的麻烦,会不会是冲着小策来的?”

“萧洪山打进京,林老爷子第一个投降,你管他做什么?”

他面上是冷漠的,甚至有些浅浅的轻蔑,在苏弈看来,林家几代清流文人的风骨在老太傅将林筝筝送入宫时就已经成了笑话。

“一码归一码。”提到往事,阮桑枝总是心中郁结,她没好气的道:“总比你直接投了赵王要好,新朝眼看着刚安定下来,就搞得乌烟瘴气的。”

“燕家人还没死绝呢。”

苏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他俯身凑近,在阮桑枝耳边轻声道:“之前遇到燕逢的时候,肯定留手了吧,因为他好歹也是燕家的血脉?”

“……张口就来。”

阮桑枝眉头轻蹙,并不想对自己和靖王世子之间的纠葛作过多解释,却因此被苏弈抓住了小辫子。

“萧洪山不见得是个好皇帝,也做不成你的好兄长,不如反了得了。”

翠湖波光粼粼,周遭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苏弈没等来她的回答,便也识趣的不再开口,他向来知道阮桑枝的底线在哪里,话说到什么程度才算刚刚好。

“林家的确得罪人了。”

他将木椅停在观月亭外,自己双手环臂靠在廊下,说起正事的时候,神情看上去也正经了不少:“而且不是什么善茬。”

阮桑枝从他眼中看见了熟悉的厌恶之色,只有在面对齐、宋之流时才会产生的情绪。

她说出了自己所想:“宋治昌?”

苏弈百无聊赖的往翠湖中扔了块小石子,激起圈圈波纹:“齐家倒了,宋老头屈居人下这么多年,也想坐一回钓鱼台,但是窝就那么大,饵料不够分,自然要把碍事的除掉。”

“文臣向来比武将更讲究人情。”

阮桑枝也捻起一粒石子,不偏不倚的扔到相同的位置:“林老大人自恃清正不阿,不会结党营私,齐家留下的东西,他不会要,也要不了。”

“正因如此,朝中像他这样干干净净的家伙闻着味儿就靠拢过去了,可不得把宋老头急死?”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阮桑枝:“瞧瞧,都闹到嘉阳书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