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社鼠

洛城共分七十二坊，洛水穿城流过，把洛城分为南北两城。

南城某处货栈。

两名精悍汉子行商打扮，一前一后守住前后两门。

眼神警惕，打量着街道上途经的路人。

一人径直朝货栈走来。

守在前门的汉子见状，手掌立时摸向藏在胸口的短刃。

直到来人走近，灯下看清他的样貌，汉子才松了口气，让在一旁，让来人径直走进货栈。

货栈内。

清风寨的二当家飞天夜叉独坐在靠墙一把椅子上，手边立着一柄鸡蛋粗细的钢叉，面前桌上放着一张一人长短的大弓，下首站着十来名汉子。

听见门响，众人一齐朝门口看去。

来人穿过几人，朝飞天夜叉一拜。

“二当家，打听清楚了。大当家的就关在廷尉狱中，将在四日后处斩。”

飞天夜叉闻言，腾地站起，带起一股劲风，吹得周围火烛齐齐一矮。

朝前一步踏出，震得地板跳动。

她身材高大，膀大腰圆，比之寻常汉子还要雄壮几分。

“这帮狗官……”

和她的外貌不同，声音清丽。但语气愤恨，似是带着无边怒火。

点了点人数，见还差一人，飞天夜叉问道：

“胡老三呢？怎的还不见他回来？”

一人走出一步，朝飞天夜叉禀道：

“二当家的，胡老三和我说，他要去廷尉狱附近打探，看能不能抓一个狱卒回来审问。”

飞天夜叉点点头，又坐回椅子上等待。

又过去两炷香时间，见人还未回来，飞天夜叉再次站起。

“不用等了，胡老三应该是回不来了。”

众汉子面面相觑，不知当家的为何如此说。

“胡老三办事一向稳妥，说去廷尉狱附近抓人，就一定会去抓人。此刻还未回来，说明他已经折在别人手里……”

众人闻言一阵聒噪。

“你说胡老三会不会把我们藏身之地泄露出去……”

话未说完，就有人拔刀在手，四处张望，生怕下一刻就被洛城官兵围住。

一名黑脸汉子抢上前，给说话之人一巴掌。

“放你娘的狗屁，我兄弟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又有人出主意道：

“不如咱们回山吧，此刻官兵已走，定然想不到咱们会再回去。”

黑脸汉子转身提拳就要揍人。

“山寨死了这么多人，不杀几个狗官报仇，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一干人顿时乱了起来，劝架者有之，想趁机动手者亦有之。

“从长计议，我说的是从长计议……”

飞天夜叉见手下乱糟糟一片，浓眉一竖，抬手就把面前桌子一掌拍碎。

长弓随之掉落，飞天夜叉一把抄住。

“都给我闭嘴！”

“让外面放哨的兄弟警醒点。”

她在寨中威势极重，向来说一不二。加之身手了得，往年里大雪封山，粮食短缺。全靠她带人进深山密林狩猎老熊豹子等猛兽，才让山寨一年年熬了过来。

即便后来退居二当家，依旧一言九鼎。

此刻见她发怒，一干手下顿时闭嘴。

飞天夜叉朝前一扫，盯着一名汉子问道：

“你说的另一处住所还安全吧？”

汉子肯定的点点头。

飞天夜叉把弓背在身上，来回踱了几步，沉声吩咐。

“让兄弟们收拾好东西马上离开，不管胡老三怕不怕死，此地都不能久留。”

“带路。”

众人立时如苍蝇四处乱窜，满屋寻找自己的包裹兵器。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不急不急，我有个好去处，正要介绍给二当家的。”

话音刚落，房门再次被推开。

一名黑袍蒙面的精瘦汉子迈步走入。

飞天夜叉脚尖一挑，就把钢叉掣在手里朝前一指。

“你是何人？”

“我么……”

话未说完，就见钢叉迎面刺来。

黑袍人避过，与已赶上前的飞天夜叉对了一掌。

飞天夜叉一掌势大力沉，震得黑袍人飘出门外。

黑袍人只觉对方力大无穷，自己这一掌仿佛拍上一堵铁壁，非但无功，反而震得自己手臂作痛。

他把手背到身后，以挡住众人视线，看不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

依旧保持着刚才那副语调说话。

“二当家的且慢动手，先听我一言。”

“我乃洛城社鼠之一，城内所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耳目。二当家的一进城，就被我们的眼线发现了，这才跟到此处。不请自来，还望当家的见谅。”

飞天夜叉微微皱眉，此人藏头露尾，果如老鼠一般。

偏偏又学人文绉绉的说话，更让人讨厌得很。

她这一辈子除了刘郎外，不愿听别人这般和自己说话。

想起刘郎被关进廷尉狱，不知此时已吃了多少苦头，飞天夜叉莫名急躁起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婆婆妈妈的不如直接打一场。”

黑袍人笑了笑。

“久闻二当家办事爽利，果然快人快语。”

见飞天夜叉又要举叉刺来，黑袍人退后一步，急忙说道：

“我知道你来洛城做什么，此刻你们要换住处，我有一安全之地给你们。”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为敬重二当家义气……”

“滚。”

飞天夜叉用钢叉一磕地板，喝道。

刚才交手时她见黑袍人那一退，便知道自己速度远不及对方。

若是在平地上，她有把握能一箭射杀黑袍人。但此处货栈之内，货物四处堆积，自己的长弓没了用武之地。

此刻时间紧迫，她不愿与黑袍人再多耽搁，只想着赶对方速速离开，自己好和兄弟们另换一住处。

“我并无恶意，刘郎君的事情我已听说。”

“他还活着，并未被狱卒折磨拷打。”

“当真？”

听见刘郎消息，飞天夜叉话音带了几丝颤抖。

“自然是真的，廷尉狱中有人亲口告诉我的。”

飞天夜叉没法判断他说的真假，但她听见刘郎未吃苦头的消息，心中激动难抑。

“多谢，不过我们自有去处，不用和你走。”

黑袍人摇摇头。

“此言差矣，你可知那胡老三此刻已被关进廷尉狱受刑，再过片刻，捕快即将到来。”

“不用到明日，今夜你的通缉画像就会贴满洛城。到时候，你连自保都做不到，又如何相救刘郎君？”

“而且，你知道廷尉狱押送犯人处斩，要走的是哪条路吗？”

飞天夜叉心中一动。

“你知道？”

黑袍人摇摇头。

“除了负责此次押送的校尉，没有人知道。他定了三条备选之路，不到临行前，谁也不清楚他们到底要走哪条路。”

飞天夜叉胸口一阵起伏，眉毛再次竖起。

“不过，我能第一时间知道。只要他们一出发，我就能收到消息。”

“而且……”

黑袍人朝其他人一扫。

“就算二当家实力高强，但想和你手下这几人在廷尉狱手中救出人，简直难如登天……我有一批好手，愿听从二当家调遣。”

“为什么要帮我？”

飞天夜叉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如果会，当年父亲一辈就不会被逼入荒山落草为寇。

正如她想要一个如意郎君一般，终究是需要自己动手去抢，才能得到。

“因为我需要你在救出刘郎君后，再帮我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