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坏孩子的天空(二)

呼救是没有用的,报警更没用。你从小就是个怪孩子,没有人会帮你,还记得课本上的祥林嫂吗?

“这个世界上,谁又想成为一座孤岛呢?”他怀揣着山爷掉落的几包货,像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卖出去就有钱了,他之前和山爷勾搭时知道几个下家和几处窝点,只要愿意迈出那一步,其实并不愁销路,就是容易踏入死路。

“阮软也能跑这么快?”路明非正把被踹晕或者吓晕的老乡们搬到一起。他们就一捆绳子,要绑也只能一起绑。

“男生取这种名字?”夏弥吐槽。路明非被噎了一下,他的大号网名是“明明”。

路明非在仕兰是个跑腿专业户,基本上学校里的神人和奇葩他都或多或少知道些。阮软人如其名,是个能写酸文假醋的文科生,作文习作经常被语文老师拿出去投稿,性格也还凑合,每次拿回稿费都不吝啬,会给平时接济过他的同学买饮料——就是命不大好,听说家境一年不如一年,母亲也走得早,和父亲相依为命。

阮软是个恐怖故事爱好者。这爱好原本没什么,但加了个丧母的前缀就变得恶毒起来了,于是以前就看他不爽的人以此为破口,呈现了一出精彩的“人言可畏”。阮软的学费太高,家里债台高筑,阮父独木难支,于是他就利用节假日做做小零工,或者跟着语文老师写些豆腐块的小文章,赚点小钱凑合挺过去。

但是高中后连凑合都凑合不下去了,因为就连老爸也病倒了。原来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肯给他排周末班的麦当劳,现在也没时间去了,那家医院曾经送走过他的母亲。

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也跟赵孟华拉帮结派。

他这会儿的心已经全乱了。他牺牲暑假工的时间来野营,除了这条邪路外,还有个原因是讨好赵孟华。如果赵孟华愿意在学校里通个气,他平时就能免于被霸凌。但是他错了,就算他吃了赵孟华的进口零食,和赵孟华一起扎营,也不代表他踏入了那个圈子。别人的风光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在其他同学或者赵孟华眼里,他只是个陪衬的小丑。

阮软闷头只顾着跑,岂料脚底一滑,四仰八叉地原地跌了一跤。他爬起来吃惊地回头看去,原来是小骷髅挣脱不开橡皮筋的束缚,干脆把自己脑袋拔下来扔了过去。到底是楚子涵的血激活了它,只要主人在附近,它偶尔还是能听话的。

“你又不是我妈妈,不准管我!”这是犯罪嫌疑人阮软被逮捕前发出的悲鸣。

路明非和夏弥一边一个架着阮软进到了屋子里。老乡六人外加一个阮软全到了木雕的佛陀眼下,这尊佛陀底座和内里被掏空藏货,外表却还完好,依旧慈眉善目,仿佛还准备着循声救苦。

“你到底是干了什么亏心事啊?能吓成这样?”路明非以一个流氓蹲的姿势看着这货。

阮软呆滞的眼珠转了一圈,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受了几天窝囊气的赵孟华突然跳起来,当胸就要给他一脚,不过没踹实在,就被路明非从后面抱住往后拖到了蒲团上。

“别拦我,你想自己说还是等着搜身?”赵孟华还在嘶吼。

阮软看着以前借书时见过的路明非,当时他觉得这衰仔和他是一类人,可现在看来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紧张时容易气结,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深深地看着路明非,眼里全是悲哀。

回收完阴离锥的楚子涵这时候进门,才不管他悲不悲哀,直接上手搜他的身。很快,她就翻出了那几个小纸包。

“这个……该不会是……”路明非的声音陡然变了。

楚子涵一时间也难以置信,不过她还是手很稳地拆开了其中一个纸包,里面细白的粉末在这种氛围里显得尤其刺目。

“我们居然用整蛊玩具端掉了一个犯罪团伙。”反转来得太快,路明非有点无法接受。

“他们甚至还有两把土枪。”夏弥提醒。

楚子涵听到这,二话没说,反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

不过这巴掌来得气势汹汹,却还是没落在阮软脸上,只在靠近他一只耳朵的地方停住。阮软吓得闭上眼,一行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就像一只在干涸的河床边垂死的乌龟。

“现在,告诉我,这事你做了吗?”楚子涵一字一顿地问。

阮软没说话,只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绝望,往后一仰,侧身躺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个大虾米,不住地以头抢地,嚎啕大哭,这自残的方式足以证明他的无辜。

“原因?”

阮软哭了好久才缓过气来。理由很简单,六个字:“我爸也住院了。”

众人静静地等来这么个结果,一时间都有些感慨,嘴唇都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线。

楚子涵木着脸,默然不语,阮软的眼泪好像都流干了,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听候发落。

几个人在曾经参拜的庙里相对沉默了半晌,赵孟华翻找出自己失而复得的钱包,拉开,里面有一叠百元大钞。他把钱塞进了阮软放货的兜里,“需要多少钱?我的零用钱够多,钱用完你就跟我说,有钱我就给你钱,没钱我把我表卖了。”

“我平时很闲,可以给伯父送饭。”路明非举手。

阮软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他们俩人身上,眼睛里全是血丝。

“我可以组织匿名募捐,你不用担心丢人。”楚子涵的超能力就是把温暖人心的话说得像是威胁。

夏弥耸耸肩,“我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出个脸咯……”,她内心还有半句是:以防楚子涵把捐钱的人吓跑,她的脸冷得不像募捐,而是讨债。

“你,是想做我们的同学,还是当他们的同伙?”楚子涵指了指被五花大绑的六个人。

那天晚上,大雾散了……

阮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原地,弯下的脊梁团成了一个虾。

他给几位帮他悬崖勒马的恩人磕了个头,然后伸手一摸额头上的泥土和草屑,站起来一个人离开了——他要赶快找一个有信号的地方,提供他知道的所有。

他是个怪人,丧言丧语说习惯了,关键时候甩不出合适的话来,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