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栓赶着羊群走在回村的路上,夕阳在他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路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呜咽声。
赵老栓停下脚步,放下手中的羊鞭,拨开一人高的茅草。
一个瘦小的身影无助地蜷缩在草丛深处,破烂的衣衫几乎无法遮掩住幼小的身躯。
孩子大约七八岁,脸上满是血污,右脸上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森森白骨隐约可见。
一只耳朵也只剩下了半截,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
赵老栓心头一颤,连忙蹲下身子,轻轻地碰了碰孩子。
孩子猛地抬头,惊恐的双眼紧盯着赵老栓,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呜咽,宛如一头受伤的小兽。
赵老栓从怀里掏出一个粗面馍馍,递到孩子面前。
孩子犹豫了一下,一把抢过馍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赵老栓凝视着孩子,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怜悯之情。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摇了摇头,继续啃着馍馍。
“你家在哪儿?”
孩子再次摇头,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赵老栓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孩子多半是遇到了什么不幸。
“跟我回家吧。”
孩子抬起头,看着赵老栓,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赵老栓笑了笑,“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孩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赵老栓牵着孩子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赵老栓的妻子瞥见孩子的模样,不禁吓了一跳,脸色骤变。
“老栓,这孩子……”
“可怜的孩子,估计是遇到了野兽。”赵老栓解释道。
赵老栓的妻子虽然害怕,但还是心地善良,帮孩子清洗了伤口,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数日之后,孩子身上的伤痕逐渐淡去,身体渐渐恢复了活力。
赵老栓发现,孩子很少说话,总是沉默寡言,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而且,孩子对周围的声音极其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警觉起来。
有一天晚上,村里突然传来一阵狗吠声。
孩子倏地从床上弹起,双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赵老栓连忙安慰他,“别怕,没事的,只是狗叫而已。”
孩子紧紧地抓住赵老栓的手,身体微微颤抖。
赵老栓这才恍然,孩子心中定藏着一段骇人的过往,才会在心底烙下如此深刻的阴霾。
“孩子,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会保护你的。”
孩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你叫什么名字?”赵老栓再次问道。
孩子摇了摇头。
“既然你是在被狼咬伤后被我发现的,那就叫你狼歪吧。”
孩子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这个名字。
从那以后,狼歪就跟着赵老拴一起生活,帮他放羊,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尽管狼歪言语稀少,但赵老栓仍能敏锐地察觉到,那份对他的依恋正日渐深厚。
而狼歪脸上的伤疤,也成了他永远的印记,时刻提醒着他曾经的遭遇。
五年光阴飞逝,狼歪在赵老栓夫妇的照料下渐渐长大。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赵老栓不小心染上重病。狼歪跪在炕沿,紧握着养父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泪水默默地滑落脸颊。
“歪娃,你要好好活着……”赵老栓用尽最后的力气,抚摸着狼歪满是疤痕的脸。
赵老栓走后,狼歪更加沉默寡言。整日里放羊时,就静静地坐在山坡上,望着远方发呆。
一年后,赵老栓的妻子也撒手人寰。临终前拉着狼歪的手说:“娘对不住你,没能给你找个媳妇……”
至此,狼歪彻底沦为了孤寂的代名词,孑然一身,无人问津。
村里人都说他命苦。有好心人给他说媒,但姑娘们看到他那张狰狞的脸,都避之不及。
狼歪也不在意,依旧默默地为村里人放羊,日复一日。每当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之时,他便静静地坐在院子中,凝视着浩瀚星空,陷入无尽的沉思。
偶尔,他会轻抚那道深深刻在脸上的疤痕,那是他名字的由来——“狼歪”,也是一道烙印,铭刻着他此生无法忘却的记忆。
春去秋来,村里的年轻人纷纷成家立业,只有狼歪,还是一个人,带着羊群在山间游荡。
他的眼神越发深邃,仿佛看透了世间冷暖。但养父的教诲,让他始终保持着本分,踏实地活着。
羊群的咩咩声是他最好的伴侣,山风吹过他伤痕累累的脸,带来一丝清凉,也带走了他心中的孤寂。
那张狰狞的脸上,永远带着淡淡的哀伤,仿佛诉说着命运的无常。但他依然坚强地活着,如同山间的野草,默默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