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祸福【4.2k】

“黄前辈,这刀君神赋……”何淼忍不住伸长脖子,好奇地看了看金篆纸,可上面的画面在他眼中只是一些奇异的光影,却也没瞧出什么门道来。

毕竟临南武府内的藏书,也从未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对于这神秘的刀君神赋,他可谓是一无所知。

老者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吐字才不再如同先前那般因为激动而含糊不清:“这刀君神赋,乃是天赐刀道圣种。

拥有此神赋者,刀道可临绝巅,一旦进入刀君状态,不仅可用于修行,让你的刀道境界一日千里,更可用于战斗,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威力。

而且,在这状态下,你能够仿学世间万刀之法,将其化为己用。”

何淼听得心一颤。

啥玩意,怎么感觉这神赋的逼格一下就起来了?

那么刀君状态就是那种福至心灵,慧从心来至手上的熟练感?

还可以偷习对方刀法?

啧啧啧,这未免有些太逆天了吧?

刀道圣种,那跟剑有关的莫非是天生贱种?那看起来,还是他的好上一些。

“唉。”

老者微微叹息,眼中满是惆怅,徐徐开口,“有此等关于兵器的神赋,若放在百年前,四海升平,天下尚武之风盛行,

不知多少痴迷习刀的武人会闻风而动,不远万里慕名来拜访你,甚至尊你为师,追随于你。可惜如今时过境迁,

已没有那时可以供你毫无顾忌、随意成长的安稳背景了。

现在,你唯一的选择,恐怕也就只有如那名剑主神赋的人一般,选择靠拢朝堂了。”

老者微微摇头,语气中透着无奈,继续说道:“你不必考虑择门派加入,也没有门派敢收你,哪怕是那些威名赫赫的一流势力,收了你,不仅无福,反而只有灾!”

“前辈,此事是否可以瞒下?”何淼好不容易平复下先前因为惊喜而起伏不定的心情,面色瞬间变得郑重无比,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

“哦?这是为何?”老者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抹意外之色,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疑惑地看着何淼。

“前辈,我若是真将这神赋显于人前,恐怕只有祸患啊。

据我所知,那名剑主神赋的主人,可是一直到五品合一境,自身实力足够强大之后,才在外面暴露。

以我这般低微的修为,若是现在就暴露了神赋,恐怕是……”

何淼说着,面色露出一抹苦涩的苦笑,眼神中满是担忧。

泱泱南海大国,北有妖魔肆虐,南有水匪海贼为患,更不用说南海其余各国在滇国内安插的众多暗子,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以他如今这等修为,若是暴露了神赋,名气大于实力,触之既碎,在各方势力的威胁下,焉有活命之机?

“黄前辈,做人有时,不能够锋芒毕露,不然的话就会树大招风,我不想还未有所成就被推至众人之前。”

这是何淼认真考虑后的想法,太出风头的人总是容易被人妒恨的,遭劫后,多是幸灾乐祸。少有慧眼提携之人。

见微知著,以小见大,如今自己倘若过早声名鹊起,那该是何等处境?

老者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是有些出乎意料。

“藏锋守拙,嗯,就你如今这状况而言,倒的确是上策。

没想到啊,你这般年纪,却全然没有年轻人的冲动气盛,比起陈舟那小子,可是强了不知一星半点。

若是换做他,恐怕早就按捺不住,满宗门宣扬去了,哈哈哈。”

老者脸上的满意之色愈发浓郁,畅快地笑罢,神色陡然一肃,郑重开口:“只是,此事想要长久遮掩,却也难如登天。

你前些日子在城卫军的演武场之上,表现实在太过耀眼,已然入了一些人的眼。其他人倒还好说,眼界有限,至多心中有些狐疑。

但起码有三人,可都是火眼金睛,能瞧出其中端倪。”

说着,他伸出三根瘦骨嶙峋却苍劲有力的手指,逐一道:“听海王府的邱长史,见多识广,又是盛京仙人台的术士,心思缜密,对你定是绝以起疑。

若不是这两日有那承海会与官府之事耽搁,他恐怕早就寻上门来。”

“再者,左青,其家族在当地也是一方大族,根基虽然未在弥华,但也不可小觑。”

“还有那黄扶柏,此人承袭了黄家老一辈的行事风格,凡事只求稳妥。超出自己掌控范畴的事,一概撇开,既不帮扶,也不得罪,力求在两难之间寻得安稳。

也正因如此,他是最不可能来试探你的。想来他也知晓你们与徐家有些仇怨,可前日徐家被满门擒下,徐家二子,徐胜被橹帮剁了人头送了回来,

唯有徐元,狡诈如狐,趁着混乱,日夜不知所踪,竟逃了一劫。”

“如此大的变故,黄家却稳如泰山,不动声色。到现在,除了黄扶柏在临南以外,家族内竟无一人过问。你可知道,为何他没来找你们麻烦?

毕竟这些年,徐家为黄家可没少贡献钱财,而你和左、赵二人在怀水参与其中,搅了他们的场子,或多或少影响了生意。

黄家之所以不来寻你们晦气,无非是在给你们递话,示意徐家之事到此为止,他们放过你们,你们也别再继续招惹,否则……”

老者微微摇头:“强查下去的结果,定然是你们有性命之忧,他们却只需擦擦身子,便算了了。”

老者虽年岁已高,可看问题的眼光之犀利,显然是何淼此刻难以企及的。

借着这机会,他直接给何淼提了个醒,那言语中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显然是要他多加留意,莫要再牵扯其中。

看来,眼前这位老人,虽说已是人生暮年,时日无多,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外面的风云变幻可谓了如指掌。

就如徐家两子之事,官府对外公布的消息,皆是二人已被缉拿归案,就连武府内也是这般传言。

可老者所言,却着实令何淼惊出一身冷汗。

虽说徐胜未死,他心底早有预感,可徐元逃脱,他却浑然不知。

此人当真不可小觑,前日在城外露了面,见势不妙,竟能全身而退?

何淼可不相信,外面那么多水师军卒是吃素的。

只是这事儿说到底,暂时也与他无甚关联。尽管其中有些隐秘,可徐胜眼下肯定是不敢公然露面的。

虽说与他有旧怨,可如今徐家这灭顶之灾,相较之下,个人恩怨实在不值一提。

“黄前辈,您为何如此提点我?”

何淼心中不解,若是仅仅看重后辈,哪怕他有些天赋,按理说也不至于这般吧?

况且先前老者还明言,他加入门派只会招来祸患。

“你莫要急着追问,日后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老者微微抬手,制止了何淼的疑问,神色透着几分怅然,“我只想告诉你,当下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尽快成长起来,莫要掺和太多杂事。

你不想暴露的事儿,终究也是藏不住的,邱长史一旦腾出手来,定然会来追问。

他一旦知晓,就意味着听海王以及武帝都会知晓。

就目前形势来看,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了。门前这些人的话,我会帮你应付,他们都是自己人,想必能瞒一阵子,你且暂且放心吧。”

这是老者预想的结果。

这般隐藏下去,估摸着能藏个数月不成问题。

滇国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当务之急是剿匪安境,清理各地勾连的中小家族,收拢资源,以达成内部整合,最终实现集权扩张,这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

因此,邱长史眼下的重心,必定是剿灭临南县的匪患。

何淼听闻此言,心中稍安,忙躬身致谢,言辞恳切:“多谢前辈提点,晚辈铭记于心。”

老者晒然一笑,随后神色一正,变得极为严肃:“希望你日后真能刀临绝巅,踏上那登圣成祖的巅峰之路。

门内的武法典籍,你若有需要,尽可随意自取,但切不可外传。

师傅的那门刀法对你而言,现阶段还太过精深,你需沉下心,好好打磨根基,万不可好高骛远。”

何淼神色端正,面容紧绷,不见丝毫玩笑之意:“前辈大恩,晚辈定当铭记,自会如此。”

老者微微点头,目光中满是期许:“走吧,外面的人怕是等急了,日后如何行事,你自己斟酌着来。”

“期望你能够做一只破旋而出的剑,离弦而出,终有所成。”

何淼郑重点头,他能真切感受到,眼前这位老人是真心把他当作知心晚辈悉心教导,该说的都已和盘托出,就连他当前面临的困境都逐一剖析。

何淼心头敬意油然而生,不禁长拜而下:“多谢前辈指点迷津,开引前路。”

……

临南城,县衙官府。

炽热的烈日高悬当空,毫无保留地洒下万道光芒,将县衙前院的青石地面烤得滚烫。

大堂内,几扇雕花梨木窗半开着,偶尔透进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带来些许凉意。

靠窗而立的安县令,却全然感受不到这浅浅的惬意,背靠着窗棂,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寒。

此刻的一县之太爷,再无往日的威风八面,显然是惧怕眼前之人到了极点。

书案后,一张红木案几上,邱长史眉头紧锁,正仔细翻看着手中刚收罗整理下来的口供合案。

无人能够想象到,这些日子,徐家那些人在狱中遭受了多大的磨难。

一些生来显贵之人,陡然间被打断了脊梁,巨大的落差,使得不少徐家人心灰意冷,竟选择自尽狱中。

案几一角,放着一盏青瓷茶盏,茶汤早已凉透,却一口未动。

邱长史看着手中的卷宗,脸上虽带着笑意,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绝非高兴,相反,是极度的恼怒。

可想而知,手中这合案的内容是多么令他气愤填膺。

安县令笔直地站在一旁,七品炼气的修为,此刻却没能给他带来丝毫自信,反而愈发惊惧。

他只求快来人助他摆脱这如坐针毡的困境。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衙役上前低语几句,正欲入内通报,邱长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直接进来。

左扬快步走进大堂,躬身行礼,姿态恭敬,低声道:“大人,前日之事已有结果。”

邱长史闻言,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安县令的脸庞。

安县令如蒙大赦,却又不敢表露分毫,赶忙躬身退了出去。

他心里清楚,自己如今是罪责难逃,只盼能躲过这一劫。

邱长史沉吟片刻,声音透着疲倦与沉稳:“说说吧,关于徐家那张纸,王爷是怎么看的?”

左扬连忙答道:“回大人,经查验,恐与黑水会和鲛人一族有关,其中恐还牵扯一年前沉船一事,其中错杂,王爷说他会处理。”

说完,左扬轻手轻脚地走上前,递上一卷灵光环绕的信笺。

此信乃盛京仙人台那些高阶术士所制,唯有极为机密的事件,才会以此方式传送。

每一名仙人台术士都会在台内留下自己独有的气息,以便制作和启用此信笺。

邱长史手中一缕灵气探出,与其中留存的气息相互感应,确认无误后,其上灵光才缓缓消散。

展开信笺,上面笔墨纵横,多是听海王对其的一些吩咐,以及临南目前最为紧迫的匪患之事。

见其中提及黑水会和鲛人一族的相关解释,并询问他的看法,邱长史眉心一蹙,颇为忧愁。

作为姜云洪年少时的玩伴,长大后更是最受其信任的心腹,王府一些大事都会征询他的意见。

只是眼下这两支势力的事儿,实在是棘手难办。

黑水会,溟阶水匪,有五品合一境武夫坐镇,是弥华州附近最大的一支水匪势力。

只是近来稍稍安分了些,没想到,此次青苗乡的血饲,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鲛人一族,亦是海内一大族群,鲛人并非妖兽,其聪慧程度丝毫不比人类差。

且鲛人无论男女,皆是貌美惊人,族内女尊男卑,此番竟也与黑水会搅合到了一起。

如此种种,怎不让他头疼?

邱长史闭目,两指按住眉骨,轻轻揉捏,陷入深思。

此事太难处理。

弥华作为南部诸州最为富庶之地,境内匪患才这般猖獗。

这已然成了数十年都难以根除的顽疾。

“这般吧,你且先统筹临南可调动的武力,其余的暂且不提,只是切记要挑选清正之人,我自有大用。”

“是。”

左扬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