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一声,心想:“你就自求多福吧!”
这时,一个偷羊贼走了过来,嘲讽道:“哟,这不是偷鹿茸的棒梗吗?怎么和偷羊的混在一起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江德云那张嘴损得可以,一句话就把胡东进激怒了,“江德云,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我就说了,你能怎么样?小偷、贼、三只手,随便你挑个名号!”
“你找揍啊!”
这群年轻气盛的小子立刻又打了起来。韩主任推着自行车,听着身后打架的声音,无奈地笑了笑。
这群年轻人,看来还没累呢!明天给他们多安排点体力活,看他们还有没有力气打架!
“韩主任,你说什么,贾梗因为偷窃被处罚,要去知青示范点住一段时间了?”
李琦坐在蒙克力的炕头上,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吃了一惊!
盗圣的名号终究还是暴露了!
可惜,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
“那他以后升学和参军会不会受影响?”景鸿雪想起那个獐头鼠目的贾梗,轻轻地皱了皱眉。
“林区领导看在他年纪小,还没满十七岁,给了他一个开除的处分。虽然他家是城市贫苦出身,但档案上留下了这个记录,将来可能会……”
韩主任叹了口气,“何必呢!”
“不说这个了,主任这次来是不是带了一些救济粮过来?那我得替我阿布谢谢主任……”
李琦满脸堆笑地伸出手与韩主任握手,韩主任质疑道:“是不是又来申请救济了?你们村现在还缺那点救济吗?听说你们卖野猪肉挺赚钱的。”
李琦叹了口气,说:“韩主任,您真是火眼金睛,啥都逃不过您的法眼。我们家的情况您也清楚,三个妹妹天天哭闹着要糖吃,我当哥的也实在没办法。您就高抬贵手,帮我们渡过这个难关吧。”
韩主任轻哼一声,清了清嗓子说:“找你们来是有正事的。这次那达慕大会,上级要求办得有声有色,有教育意义。经过公社领导研究,考虑到你们六队的困难,决定从你们那里买两头牛作为奖品,每头牛八十元。”
李琦眼睛一亮,说:“我早就听说有好事要发生了,果然没错。不过我猜您看中的不是我们那些普通的草原红牛,而是那两头黑白花奶牛吧?”
韩主任微微一笑,说:“你小子还真会猜,那牛我什么时候能牵走?”
他早就算计好了,据说这届那达慕大会,连地委的领导都会光顾,要是把那对又大又壮的奶牛带到大会上去,披上红花,挂上“半截沟公社”的牌子,万一被领导瞧见了,他韩主任不就风光无限了吗?
这升官加爵,不就板上钉钉了吗?
李琦忽然一笑,说,“韩主任,你省省心吧,那两头牛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们兄妹俩会帮你处理的。”
“处理?怎么处理?”
“没什么,那两头奶牛是我们六队的命根子,你想带到那达慕大会去炫耀,想用它们来提升你的政绩,你以为我不知道?但是你别忘了,我们队的孩子们都是喝着那牛奶长大的。就算我同意,我哥也不会同意,就算他同意,全队的人也不会答应……”
“你先别激动,坐下,韩主任,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干的那些事能骗过别人,骗不过我。我只问你一句,三十个知青的安家建房费到底去了哪里?”
“李琦你……”韩主任没想到李琦连这事儿都知道!他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想要辩解,却被李琦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里满是惊慌,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景鸿雪站在李琦和韩主任中间,低头认真算账。她声音清脆地报出剩余金额,却因李琦的一声喝斥,声音瞬间变得低沉。
“您先别急,我给您算笔账。”景鸿雪说,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颤抖,“上头给每个知青的安家费是三百块钱,三十个知青就是九千块。我们六个队出力出材料帮他们建房,你给我们六个队的材料费是九百块。建房时大家出的都是义务工,不算钱。你帮我算算这九千减去九百还剩多少?”
“八千一百块!”景鸿雪脆生生地喊道。
“小点声!”李琦瞪大了眼,声音严厉,“被人听去多不好。你从我们这带走的山货西红柿就当是我孝敬您老人家了,可上次我妹妹落档案的事情,还有这几次我给您的孝敬,算下来也有不少了吧。”
“小李你这……”韩主任显得有些尴尬,勉强堆出一个笑容,“别跟叔叔闹,怪吓人的。”
“是挺吓人的,对吧。”李琦哈哈一笑,笑声中带着一丝丝的嘲讽。韩主任的笑容更加尴尬,他摸了摸鼻子,说,“就是,孩子跟谁都闹,没大没小的。我和你阿布称兄道弟,是你长辈,你以后注意点。”
“行,韩叔放心,只要你和我过得去,我也和您过得去。”景鸿雪微微挺胸,声音坚定,“呦,你看这天色不早了,妹妹你去长顺叔家里买一只鸡,咱们今晚杀鸡招待韩主任。”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忙,我忽然想起镇上还有个会,我这一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韩主任连忙摆手,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韩主任笑得眼角都挤出了皱纹,他伸手进裤兜,摸出一叠人民币,往桌上一扔,“哎呀,每次来都忘了给木仁和雅若带礼物,真是不好意思。这点钱你们拿着,让你们哥哥给你们买点好吃的……”
“韩主任,奶牛的事怎么还没个说法?”
景鸿雪站在院子门口,双手圈成喇叭状,大声叫道。
“等,等一下再说!”
韩主任推着自行车,慌不择路地跑着,结果一个不小心,前轮压到了一块石头上,一声巨响,人和车一起翻了个跟头!
“哈哈……”景鸿雪捧腹大笑,李琦横了她一眼,她不满地嘟囔一声,扭着腰肢进了屋。
“韩主任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官迷,为了升官连自己的良心都不要了。这次如果不是我们抓住了他的尾巴,那两头奶牛早就被他弄走了!”
蒙克力回来后,李琦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遍,蒙克力气得脸色铁青,那两头奶牛在队里的地位,比他自己的老婆还重要!
韩主任竟然想用八十块钱就把它们买走,拿到那达慕大会上炫耀,好让领导对他刮目相看?
真是做梦!
“可惜我那时候出去割草没在家,不然非得把他一顿好打,让他知道咱们队的奶牛不是那么好惦记的!我去找他算账去!”
蒙克力大叔一肚子火气,他手按着腰间的刀柄,瞪大了眼睛,一副找韩主任算账的架势。
“大叔你这是干嘛?别冲动啊!”李琦赶紧上前,挡住了怒气冲冲的蒙克力,“我已经有了对付韩主任的办法,咱们手里握着他贪污知青安家费的证据,他还敢乱来?”
“这口气实在难咽!”蒙克力脸色紫红,气得直喘粗气。李琦立刻让妹妹从菜园子里摘了个大西瓜来,蒙克力挥拳砸开,大口咬着,脸色依旧难看。
“大叔,你这样火爆的脾气,真是让人担心。咱们现在有了韩主任的把柄,不怕他再找麻烦。你消消气,别再生气了……”琪琪格轻声细语,手轻轻拍着蒙克力的背,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真是气死人了,他怎么敢这么做!”蒙克力又咬了两口西瓜,然后狠狠地将西瓜皮扔进了旁边的河里,抄起腰间的匕首,转身回村。
“你这是要去哪?”琪琪格关心地问。
“回家睡觉,还能去哪?”蒙克力闷声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蒙克力毫不犹豫地开口了。
“哥,你这嘴真是乌鸦嘴,你怎么能告诉阿布呢!”景鸿雪嬉皮笑脸地揪着李琦的耳朵,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说吧,你是不是个捣蛋鬼?”
“我是捣蛋鬼,我先把你推销给山沟里的傻子当媳妇,哈哈,老虎来啦……”
“哈哈哈……救命啊,我哥他疯啦……”
兄妹俩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韩主任躺在自己家的土炕上,手枕着头,翻来覆去地想。他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主意,比如把李琦调走,或是批斗他,让他名声扫地。但最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小子挺机灵的,应该清楚泄露秘密的后果。
毕竟在这片半截沟公社的土地上,他韩主任就是天,就是地,就是法律!
一个知青娃子,想挑战我,他还得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不过,韩主任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这两天他总是提心吊胆的,每当公社外有人来,他都要起身查看一番,确认不是李琦或者六队来告状的,才松一口气,重新坐下。
李琦现在可没空去管那些破事儿,那些破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学摔跤上,打算在那达慕大会上为六队赢得一头牛。
“再来一次,加油!”
李琦套上那件牛皮制成的摔跤坎肩,与宝日格勒在院中较量,几个动作下来,便被宝日格勒放倒,显得有些狼狈。
这小子看着傻里傻气的,但毕竟身强体壮,从小跟着毕力格老人练摔跤,在半截沟公社可是赫赫有名的巴图鲁,连续四次摘得那达慕大会的摔跤冠军,李琦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李琦第五次被摔倒后,景鸿雪在一旁再也看不下去,冲上前去挡住了宝日格勒,她的柳眉竖起,杏眼怒睁,喝道:“你这是干什么?比试不是拼命,我哥都倒地了,你还打算怎样?”
琪琪格大婶在窗边目睹了这一切,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景鸿雪这是在心疼她哥哥呢。
宝日格勒尴尬地挠了挠头,笑着说:“嘿,这不是一时没收住手嘛……”他赶紧把李琦拉起来,帮他拍掉身上的尘土,“还比不比?”
李琦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站在一面破镜子前,对比着自己的身板和宝日格勒那壮实的身躯,最后决定放弃摔跤,转学射箭。否则,他这百十斤的体重早晚得被那些蒙古壮汉们摔得七零八落。
李琦拿起那把陈旧的套筒,用力擦拭,褪去尘埃的宝弓瞬间恢复了昔日的光辉。他将牛筋弓弦扣好,试了试手感,满意地将箭袋搭在背上,那皮革制成的箭袋紧贴着他健硕的背部,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晃。
“姐姐,大哥哥这是要出去打猎吗?我们是不是能吃到肉啦?”景鸿雪坐在门槛上教多兰识字,看到李琦装备齐全地从屋里走出,多兰好奇地眨了眨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哥哥的箭术嘛,顶多能给你带回几只小鸟。”景鸿雪微笑着,抱起多兰,“咱们去看看哥哥射箭吧。”
李琦站在河畔,从兜里摸出一个翠绿的玉扳指,这是母亲从旧物中翻出来的,说是家族传下来的宝物。他将扳指套在大拇指上,拉住弓弦,猛地一拽。
“哈……”
尽管十石弓对他来说是个挑战,但他依旧坚持着,额头上渗出汗珠,手臂也开始抖动。
射箭这活儿,可比想象中要难多了。
嗖——
箭矢飞出,划过一道弧线,却在五十米外坠入了老鸹河中。
李琦揉了揉鼻翼,找来块平板木头,拿炭笔在上头画了几个靶心,随后搁置在五十步开外,一整天下来,射箭的响声不绝于耳。
夜幕低垂,琪琪格大婶手里提着一瓶药膏进了屋,让李琦趴在炕上,她用手指蘸了药膏,轻柔地给他揉着肩膀和手臂。
“你阿布那会儿进山射猎,晚上回来肩上疼得不行,我都是这么给他抹药……”
李琦闭着眼睛,享受着蒙族大妈的按摩,心里头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