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他们不管吗?”
李胆见诸人群魔乱舞。
即便是他不甚聪慧,也能看出城北城东各有问题。
其中真假参杂,难理始末。
“这天下事,坏就坏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林晟不由感叹。
大家都是一个村一个村的征粮。
抢,那可能全部抢光?
城北城东可能都有少数人被抢,但大多数怕是顺水推舟,做出被抢的姿态。
私吞之后,不论是接济乡里,还是满足修行,亦或是舍财建威,不过一念之差。
只可惜驻守城北的同乡怕是要挨饿了。
“虎狼之士是要吃肉的。”
楚伍长司空见惯,如是答复。
“更何况不找这个理由,怎么合理征税?”
他眼中的凶残与兴奋让人不寒而栗。
其中关键就在于,被抢了,乡间为了让子弟不挨饿,是不是需要再贡献一点?
而被劫的物资不会消失。
不论是作为强者资粮,亦或是被用来收买人心,供奉上级,总是有用处的。
混乱乃是前进的阶梯,哪怕只是有限度的混乱。
而账也就是这样一点点平掉的。
“我算是懂楚队你说因福得祸是什么意思了。”
林晟有些若有所思,从后勤中抠搜一星半点儿做小人姿态实在让人憋屈,意有所指问道。
“正兵和猎妖役会参合我们的游戏吗?”
楚伍长不禁有些挑眉。
“夏税和秋征不是游戏。”
其中含义,令人遐想。
楚伍长顿了顿,补充道,“你们征税只能在城西对应村子,不然村民可不会惯着你们。”
他没头没尾的提点了一句,然后将补给的处理安排到位。
“留在营中的补给,你们三人可分其一半。”
言罢,便摆了摆手离开了。
“阿晟你难道是想……”
张狗耳看着楚伍长雄壮的背影,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真闹出乱子,楚队能抗吗?或者说愿意抗吗?更何况……”
更何况四分之一的补给完全够他们三人分了。
他自从认清自己在三人中天赋最差,总是往保守的角度考虑。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林晟淡淡回道。
得失、后果、功利这些他不想考虑,他只感觉自己有把握,便可以做。
李胆挠了挠头,有些莫名,“阿晟,你们说得我怎么听不明白?”
张狗耳欲言又止。
林晟见气氛越加沉重,便轻笑一声,“游戏嘛,耳哥别那么担心,还要请你和胆哥帮我那份补给也押解进城呢。”
他不想将张狗耳、李胆也卷进来。
“哎!阿晟他有什么急事吗?城西送了那么多腊肉,他不吃了?”
李胆见林晟向北营走去,顿时有些着急。
张狗耳见林晟背影远去,犹豫片刻,“我们还是先把西营的人聚一下,一起把补给押送进城以防万一。”
“若是有人问起来,我们就说阿晟一直跟着我们……”
“这……”
李胆听着张狗耳耳提面命教他撒一个蹩脚的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
北营角落。
“你是说他们有刀剑铁器?!”
林晟是对那锦衣胖子有想法,但是想不明白为何北营众口铄金都控诉南营。
自然只有从北营中真正被抢者打探消息。
而乞儿吴小胆显然拉了一些人的仇恨。
“让开点,你挡着我的光了。”
吴小胆没好气说着,见那人识趣闪到一旁,炽热灼人的光线让他伤口一阵刺痒。
缓了片刻,见林晟这个陌生人,反倒是自他忍辱负重之后,唯一态度不含歧视之人。
“城南多矿,补给就多有铁器,城北平原,补给多有药草。”
他平静的解释着。
林晟隐约感觉吴小胆有所掩饰,但也没多想,自顾自提出一种设想。
“就没人能在补给清单之外征收铁器?我看未必。”
地主豪强私藏铁器可以算是公开的秘密。
只是林晟初来乍到,难以理清其中缘由,但他直觉一定和那些恶少年有关。
吴小胆瞳孔微缩,半响未做应答。
林晟顿时自嘲的轻笑,凭什么认为自己是“唯一”的聪明人?
弱者向更弱者挥拳难道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你的目标是谁?”
就在林晟将要转身离去之时,吴小胆低声问着。
“你能帮我?”
“你有多少人?”
二人对对方能力都有所质疑。
沉默半响,终究还是吴小胆最先示弱。
“有胆子对他们动手的人怕是不多?我有办法掌握他们之中某些人的行踪。”
吴小胆试探的问着,顺带展示自己的价值。
林晟顿时有些心动,毕竟他身单影支,要找到机会怕是蹉跎良久。
便将那锦衣胖子描述给吴小胆一试。
“你是说黄寿?听说他和城东周家庶子关系匪浅……”
“也许我的目标不是他呢,总要试试你是不是真有本事。”
林晟半真半假的回应。
两人又是一番试探。
林晟这才知道因为运送路线的缘由,其他三营都是要先往城中运送补给,再往驻地运送,和西营的押解路线截然相反。
他了然,吴小胆应当确定从黄寿为代表恶少年身上能获利,这才与他交涉。
二人谈妥利益分配。
吴小胆这才领着林晟前往临江城城东。
见吴小胆轻车熟路与各种乞丐流氓交谈,和城东黑石帮搭上关系,最终确定黄寿正在流水巷逍遥。
他实在不像一介普通乞丐。
林晟便忍不住询问,“黄寿在城东,不是找城东的帮派更方便找人?”
“城东横江帮却是与周家有旧,找他们就是自投罗网。”
吴小胆皱眉打量林晟钟灵毓秀的面容,与其麻衣破落的装扮,忍不住质问。
“你到底是初出茅庐,还是单纯胆大包天?连临江城林、任、楚、曹、周五大家族都不知道?”
林?
自家还有富贵亲戚?没听祖父说过啊。
林晟不动声色的贬低着,“你这么弱,混帮派也能有前途?”
吴小胆一时语塞。
二人对对方互有疑虑,相互戒备,而又各取所需。
直到日落西沉。
黄寿卡着宵禁的时间出城,半清半醒前往城东渡口。
“怎么才来?不知道今晚还有大事要做?”
渡口沿岸一间灯火通明的库房。
见黄寿一身酒气进来,屋内几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你们可闭嘴吧,要是没有我,那群伍长怎么会松口?我要是走得早,县尉大人有意见怎么办?”
黄寿大吼大叫,半点遮掩也无。
库房之外的林晟听得只言片语,与吴小胆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兴奋与谨慎。
屋内几人见黄寿口无遮拦,怕他又语出惊人,便偃旗息鼓,“再晚天就暗了,误了时辰,我们可担待不起。”
林晟也不知库房内又谈了些什么,只见六辆马车蜂拥而出。
黄寿一脸慵懒倚在最后一节车厢,旁侧驾马之人半是嫌弃半是无奈。
“可惜了。”
吴小胆露出几分遗憾,要是单人他们今天就能动手,现在只怕要等林晟筹措人手了,届时能分多少好处怕是难说。
而林晟抬头见弯月如钩,乌云半遮其面,大地逐渐昏暗,感觉不是没有机会,便远远追踪上前。
吴小胆只好跟上,毕竟始终是要返回驻地的。
一路无言。
“帮我接应。”
吴小胆听得一声轻语,却宛若惊雷,还未做反应。
便见林晟身如鬼魅,速若奔马,在乌云遮月的刹那,猛然突刺,攀着车辕一个闪身便爬上车顶。
“什么声…”
无声处见惊雷起。
一记掌刀弓刀斩如月而抡。
马夫脖肩剧痛,刚要惊呼之前,便被捂住口鼻,夺走缰绳,完全丧失反抗之力。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林晟有些遗憾,他掌刀只能瞬间制服一人,没办法让他瞬息晕眩实在是败笔。
又见黄寿鼾声大作,暗道真是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