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匪君子

云起阁是出自“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一句,这一句袁慎曾告诉过她,许久没见袁慎,她心中还是十分忐忑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是她心心念念就要嫁的人,如果没有意外,暮之早就和他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过着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生活。

日光之下,松影婆娑,室内一片幽静。透过窗,暮之看见了袁慎,此刻他正伏案桌前,身姿挺拔,发如乌缎。一袭青衣,临风而立,风翻衣袖,撩动的却是少女悸动的心。暮之少时读诗集,读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觉得天底下除了承禹哥哥,谁也配不上他心目中的君子。直到见到袁慎,她才明白芝兰玉树之君子者为何。

“是暮之郡主吧。”袁慎先开口,他的声音似一股暖流,解冻一冬的寒冰。望着暮之的眼神多是清冷,眸子如星,透着一股高洁,只看一眼就令人沉迷。

“叫……叫我暮之就好。我是来……”暮之踱步至书桌前,恍如初见,暮之的心还是跳错了一拍,仿佛有一根细线时时牵动缠绵,紧张到口齿也变得不伶俐了起来。一靠近,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放桌上就好。”袁慎的目光并没有在暮之身上多停留一瞬,只顾一眼,又俯首执笔。

一阵酸楚在鼻头处绵延,是啊,自己一开始认识的袁慎就是这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她知道袁慎这样的清流是不喜欢皇室女子的,像他这样文质彬彬、坦坦荡荡的君子,一定要配一个知书达理的淑女小姐才能红袖添香。暮之添不了香,舞文弄墨她不在行,如果不是自己的出身,光是不通文墨琴棋这一点就不值得人倾慕。

“袁公子可是在忙?我知袁公子才学一绝,这块砚台赠与君子方能物尽其才。”暮之将砚台放在书桌上,他身上的疏离感总把暮之推得远远的,也正是这股疏离感引得暮之时时在意。

暮之见他不理,心下无计,多说也无益,索性快快道谢,离去罢了,“上月多谢袁大人出手相救,若不是袁大人,我或许就是山野一鬼。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于心,没齿难忘的。”

“郡主福大命大,我只是做了臣子该做的,况且我做的不过举手之劳,郡主不必记挂心上,也不必没齿难忘。”袁慎执笔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挂在笔架上,开始欣赏自己的作品,举手投足都是翩翩君子的风范,言辞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愣是一眼也没瞧暮之。

暮之浅浅的嗯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想来多费口舌,站在一旁反而令人生厌。一切还是细水长流方能水到渠成。

暮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方走远身后响起了袁慎的声音,“好砚!多谢。”

一粒石子投入心湖,泛起圈圈涟漪。暮之方才的窘境也一扫而空了。心里小声哭诉着:臭袁慎,等你日后爱上我,我非要报今日之耻不可,居然敢不理我!可是如何才能让袁慎重新爱上她?思及此,暮之苦恼之至。

暮之走后,袁慎拿起砚台仔细端详,脑海中划过的确实袁夫人白日里的句句不易。

“整个袁府就靠你了,你三叔、二叔都离京任调了,能不能回京还另说。你可快点加把劲让郡主喜欢你。只要你和郡主之事成了,我们袁府中兴也就有救了。家族大业可不能在你手里毁了!”

他又何尝没有争辩过,只是句句轻飘飘的埋怨落在袁慎身上如同一座巨大的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郡主坠湖,他成日守在书房的人怎么会知道。若不是母亲和袁湘联合起来设计,郡主怎么会发生意外。那日,袁湘匆匆回府,跑来找他说母亲坠湖了,他纵马赶到秋月湖时,冰湖的人早就散去,冰面上躺着一个女子,袁慎下马箭步冲过去,只见这女子浑身湿透了,发丝上还挂着冰霜,陷入了昏迷不醒。

“大哥,用好这次英雄救美的机会啊。”袁湘紧跟在后面,也赶来了,站在一旁,她并不关心女子的死活。

“你们陷害的郡主?”袁慎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居然这么心狠手辣。

“秋月湖面的冰结的本来就薄,我们几个都劝过郡主了,她自己非得来。”袁湘在一旁一摊手,把嫌疑推得干净,一下子从局中人变成了局外人。

事实并非如此,是袁湘和京中几位贵女把暮之往冰湖的另一边引的。秋月湖在瑶山上,呈月牙形,结冰后宛如一弯皎月,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许多俊男妙女前来游玩滑冰,只是湖的东边冰面远远比西边要厚的多。因为西边有瑶山庄园,是一处私人汤泉,自然要暖和一些。这还是暮之第一次来,架不住贵女们的盛情难却。因此她并不知情,只是没成想,竟出了意外。

最后袁慎还是把暮之送回了王府,顺理成章地成了文楚郡主的救命恩人。

……

京都有两大著名的酒楼,一个是醉仙楼,楼高七层,一层为大厅,供人喝酒赏曲,时不时会有说书或歌舞表演,在醉仙楼,酒为一绝。。二层及以上为雅室和上房,方便闲谈和住宿。另一个是福来楼,福来福往,汇聚的都是五湖四海的散客,在这里能看到各色各样的人,客官都是些商人旅客。所以在福来楼可以吃到各色各样的美食,在福来楼,食是一绝。

暮之从未去过醉仙楼,承禹说醉仙楼里面都是喝的酩酊大醉的酒鬼,她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一进去就被会被吃地骨头都吐不出来。彼时暮之年幼,怕极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被承禹这句话吓了好多年,连路过门口都是格外谨慎。

承禹带着暮之离了袁府就来福来楼了,近日暮之吃的全是药膳,早就积攒了一肚子苦水,终于逮到机会可以胡吃畅饮了,于是乎二人点了满满一桌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