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爷好看

沈今遗下意识的绷了一下唇。

声音掺着几分江南烟雨的绵软,偏生吐字又极清透,“可能机器坏了,身份验证没通过。”

登时,她想起准备打给姜别的那通电话忘了拨出去,旋即掏出手机。

“过来。”

男人忽地出声打断她的动作,声音不显情绪。

沈今遗一时讷讷。

男人从骨子透着万事皆握的从容,轻撩眼皮,语气淡淡,“不是要进去?”

沈今遗后知后觉,匆忙跟上。

他身上有股清幽甘凉的木质香。

待进了电梯后,香味就愈加明显,萦绕在她的鼻端,淡而不冷,却侵略感十足。

沈今遗刻意往边上靠了靠,试图寻找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想做些什么。

沈今遗不敢同他攀谈,假装四处打量,目光游移在电梯壁的缝隙间。

偶尔偷瞥他一眼,又迅速挪开。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微微侧目,意味深长的斜了她一眼,黑睫鸦羽,眉眼清绝,仿若一朵高山上的雪莲。

只能远观,不可逾越。

沈今遗仓皇收回视线。

但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清楚感觉到落在头顶那道似有若无的视线。

似乎已经将她的小动作全部看穿。

字句未至,耳尖先染上了绯色。

他望着她的目光如炬,似是在斟酌用词,而后缓缓,“在偷看我。”

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无关紧要的事实。

不是问句。

直白,却又叫人无从反驳。

从耳尖蔓延到锁骨的薄红,如同宣纸上不慎晕开的朱砂。

沈今遗垂眼默认。

强绷着表情,平静道:“二爷好看。”

纤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舌尖轻卷着吴侬软语的韵脚,尾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发觉的颤。

忽地听到他轻笑,笑声浅浅。

沈今遗好似听出了那道无声的戏谑。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仿佛碎冰撞进梅子酒,叮叮咚咚地漫过暮色四合的长廊。

须臾电梯抵达停靠楼层。

沈今遗垂眉道谢,趁机逃离。

掌心不知何时洇出一层薄汗,她试图用拇指摩挲掌纹,发现指尖冰凉得可怕。

姜别说她在左数第四个房间。

沈今遗推门而入时,包厢里有片刻的沉默,随后,议论声四起。

“她怎么也来了?”

“估计是听到了二爷会来的消息,死皮赖脸混进来的吧。”

“她还敢见二爷?”

“一整个叶家都敢得罪,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呵,从小爹不疼妈不爱的,可不就死劲作呗。”

“顶天儿了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儿。”

混娱乐圈的,比这更难听的话都听过。

对于她们的非议,沈今遗充耳不闻,只专注在人堆里搜寻姜别的位置。

刚找到,就见姜别已经朝她走来。

气场女王。

十公分的细高跟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步都不容忽视。

沉着脸在包厢扫了一圈。

旋即搂上她的肩,语气不容置喙,“我姐妹,我叫来的,有意见?”

顿时,屋里噤若寒蝉。

都说姜家小姐性格乖张,骄横跋扈。

多少名门千金上赶子跟她交朋友,她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怎么偏偏对她这个沈家弃子青睐有加。

夏安安不屑的哼了声,“她姜大小姐,不就是喜欢跟这些不受家族待见的私生子、弃养女混在一起嘛。”

私生子说的是宋诀。

弃养女指的是沈今遗。

但她只敢在背地里蛐蛐,姜别搂着沈今遗坐下时,她比谁都热络,第一个献殷勤。

然,姜别看都没看她。

宋老二的朋友天南海北,什么三教九流都有,今晚来的也是一个带一个。

姜别也认不全,只道:“不用管她们,反正今晚你跟我在一块,没人敢惹你。”

有姜别撑腰,耳边安静多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又喝几杯。

不多时,有人过来问她俩打不打麻将,沈今遗不会打,婉拒了。

姜别刚从宋诀那学了点基本玩法,属于人菜牌瘾大的阶段,听到邀请,摩拳擦掌。

但又怕把沈今遗留在这边再受委屈。

沈今遗看出了她的顾虑,笑道:“你先跟她们玩,我去趟洗手间,回来找你。”

包厢内设有独立卫生间。

她只想出来透透气,倒不是真要用。

沈今遗慢步踱在走廊中,边走边随意张望,忽然,在走廊尽头发现一扇未上锁的侧门,门后连着约莫四五十平米的露台。

因为是冬天,用不上,所以没做任何装修,连同昨夜那场积雪也没做处理,却是个看夜景极佳的位置。

沈今遗轻轻踩上去,登时发出咯吱咯吱声响,她踩的更起劲儿了。

不得不说宋诀这酒吧地段挺好,趴在栏杆上就能看到护城河,河对岸的茶楼隐约飘来琵琶声。

骤然一阵寒风席卷。

弦音刚飘过河心就被风吹散了形状,滤得支离破碎。

顿时,兴致缺缺。

姜别说麻将室就在隔壁包厢,所以,当她听见虚掩的房门里传出噼里啪啦的碰撞声时,想也没想便推了门。

没曾想,进错了包厢。

噼里啪啦的,除了麻将,也可能是桌球。

恰好轮到宋诀执杆,台面上,他只剩一个黑8,但角度有些刁钻,刚找准时机抬杆。

拜她所赐,打了空杆。

看在姜别的面子上他没冲她恼,随手将杆子丢给旁人,“沈妹子,走错屋了吧。”

包厢十二三个人,面面相觑。

其他人,没一个相信她是单纯走错,视线在她跟沙发上的男人之间徘徊。

命运就像是一个圈,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男人坐在沙发正中间,半张脸浸在夜光里,黑色西装衬得肩线如远山轮廓,一枚素银袖扣在腕间泛着冷光。

面容冷倦,声音也冷倦,“过来。”

沈今遗款步上前,敛衽施礼,“二爷。”

世家重礼仪,就算不久前才见过,也该过来打声招呼再走。

“纪先生,宋二少。”

沈今遗没随姜别的称呼,姜别是姜家大小姐,可以随心所欲,她没底牌,狂不了。

叫完人,准备退下。

叶祭留突然问她,“会打球吗?”

“不会。”

她的运动天赋一般,台球更是连杆都没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