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胎劫

汝窑遗址的晨雾泛着诡异的雨过天青色,苏晚踩碎满地蟹爪纹开片时,听见泥土深处传来婴儿啼哭。顾临渊颈间的冰裂纹正在渗出青铜液,那些泛着金光的黏液坠地即成瓷胎,在雾气中生长出与周慕白妹妹面容相同的釉俑。

“这不是露水。“顾临渊扯开黏连在伤口上的绷带,色觉恢复后的瞳孔映出满地荧光,“是未烧制的釉料在汽化。“他腕间的青铜镯突然嵌进皮肉,镯内旋出的磁针直指遗址中央的玛瑙釉方尊——尊口飘出的青烟正拼出苏晚被篡改前的生辰八字。

林小满的轮椅碾过宋代窑炉残骸,全息键盘在雾气中投射出血色警告:“地下十二米检测到活体细胞分裂!“她调出的显微成像让苏晚窒息:数以万计的瓷胎胚胎正在釉层中脉动,每个胚胎的DNA链都缠绕着她与顾临渊的基因碎片。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雨珠在触及釉俑时凝固成青铜外壳。顾临渊突然跪倒在地,胸腔内传出编钟般的共鸣——他心口新生的冰裂纹里,正渗出二十年前顾母实验室常用的钴蓝色试剂。苏晚的胎记残痕在此刻发烫,金丝楠木尺感应到危险自动出鞘,斩碎的雨帘后竟露出汝窑遗址的真实形态:整座山谷是倒置的青铜鼎,而他们正站在鼎腹的饕餮纹上。

“欢迎来到真正的复活炉。“周慕白的声音从鼎耳处的元代琉璃塔传来。他怀中抱着用妹妹头骨烧制的祭红釉梅瓶,瓶内浸泡的赫然是顾临渊母亲的眼球,“师姐可知雨过天青釉的秘方?“他弹指击碎琉璃瓦,暴雨突然逆流成河,“要取临产孕妇的脐血,混着爱人悔恨的泪...“

地底传来的啼哭陡然尖锐,顾临渊的青铜镯脱腕飞出,在半空分解成上千枚带倒刺的瓷针。苏晚旋身挥尺格挡,发现每根针尖都刻着微缩殄文——正是月光帛书上缺失的复活咒语。她的尺刃刮过青铜雨幕,溅起的火星点燃了汽化的釉料,整个山谷瞬间陷入青色火海。

火舌舔舐过处,胚胎瓷胎加速生长。顾临渊在灼烧中撕开上衣,胸口浮现完整的汝窑窑变图:“这些胚胎...是我们的...“他的声带被涌出的釉料堵塞,苏晚却听懂了未尽之言——那些瓷胎正在复刻他们的生命形态。

周慕白踏着燃烧的雨珠降临,梅瓶中的眼球突然转动:“多亏师姐当年在盗洞留下胎盘。“他抚摸着瓶身浮现的青铜孕纹,“才能培育出承载双月之力的活祭品。“暴雨在此刻化作青铜暴雨,每个雨滴都包裹着微型瓷胎,落地即成持剑的青铜俑兵。

苏晚的金丝楠木尺劈开俑兵阵型时,尺身突然迸裂,露出内藏的半卷《梓人遗制》——泛黄的绢帛上,顾母娟秀字迹记载着恐怖真相:“天青釉需取亲子心头血,以仇人之骨为匣...“她猛然转头看向顾临渊,他正徒手捏碎瓷胎的咽喉,而每个瓷胎濒死时都在喊“母亲“。

地裂突现,二人坠入北宋时期的釉料储藏井。幽蓝磷火中,三千个未启封的釉罐整齐排列,罐身朱砂写着苏晚家族历代盗墓者的姓名。顾临渊的冰裂纹触碰到陶罐时,罐内突然伸出青铜手臂将他拖入釉浆——

“抓住我!“苏晚的胎记残痕迸出血箭,金丝缠绕住顾临渊的刹那,她看见釉浆里沉浮的正是少年周慕白。二十年前的幻象在此刻复苏:暴雨夜的盗洞里,周慕白将妹妹封入瓷棺时,往她口中塞进的正是顾临渊的乳牙。

林小满的量子通讯穿透地层:“瓷胎胚胎在吸收你们的记忆!“全息投影里,胚胎群正用顾临渊的声线复述苏晚儿时盗墓口诀。顾临渊突然反手刺穿自己心口,挖出团跳动的青铜火焰:“这是母亲植入的...雨过天青釉心...“

火焰触及釉浆的瞬间,整座储藏井化作汝窑天青釉色。周慕白妹妹的幻影从釉色中析出,她腐烂的指尖抚过顾临渊的伤口:“哥哥没告诉你吗?当年是你母亲亲手调制的釉料...“她的瞳孔突然裂开,露出藏在虹膜后的青铜钟摆,“把我做成了永生鼎的钟舌。“

顾临渊手中的釉心突然爆裂,飞溅的瓷片在空中组成顾母的临终影像。全息画面里,年轻的女考古学家正将婴儿顾临渊放入青铜鼎:“原谅妈妈...只有用苏家的血才能...“爆炸声切断遗言时,苏晚的胎记残痕突然刺入顾临渊的心脏,两人的血液在釉浆中交融成诡异的鹊青色。

地表传来山崩地裂的轰鸣,胚胎群集体破土而出。每个瓷胎都长着苏晚与顾临渊融合的面容,手持青铜剑刺向本体。周慕白在鼎耳处敲响梅瓶,瓶身浮现出倒计时——子时的双月重合即将来临。

“杀了我...“顾临渊的冰裂纹已蔓延至眼球,“用骨尺刺进釉心...“他握住苏晚颤抖的手,将尺尖对准自己心口跳动的青铜火焰。金丝楠木触及釉心的刹那,整座青铜鼎山谷开始坍缩,所有瓷胎发出凄厉的合鸣。

苏晚在毁灭的强光中看见真相:二十年前被放入盗洞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封在瓷棺里的顾临渊。所谓双生子诅咒,实则是顾苏两家共同策划的复活实验。周慕白妹妹的残影在光中轻笑:“现在你才是真正的守墓人了...“

晨光穿透青铜粉尘时,苏晚抱着顾临渊的残躯跪在废墟中。他心口的冰裂纹里开出天青釉色的曼陀罗,而地底深处传来新生胚胎的啼哭——那声音与二十年前盗洞中的婴儿哭泣,隔着时空精准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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