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铜密码

稷下学宫的梆子敲过三更时,陈禹的银刀正沿着青铜觯的合范线游走。月光从龟甲纹窗棂漏进来,在觯身的蟠螭纹上切出细碎的银斑。这是他穿越战国的第七个时辰,袖口还沾着清晨刺杀案的黑血,而此刻刀尖传来的震颤频率,竟与实验室质谱仪检测青铜器时的波动一模一样。

“陈先生非要夜闯藏书阁,就为验看这酒器?“白芨提着犀角灯凑近,医家弟子的葛布深衣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少年指尖还残留着艾草气息,那是他方才为昏迷的老祭酒施灸时沾染的。

陈禹没有答话。青铜觯内壁的铜锈在刀锋下剥落,露出三排楔形铭文——确切地说,是某种二进制编码。当他的血珠不慎滴落觯底,那些符号突然泛起幽蓝荧光,排列成DNA双螺旋的拓扑结构。这场景太过熟悉,在导师意外身亡前夜,那块战国玉佩在X射线衍射仪下呈现的正是这般图景。

“天地可鉴!“白芨突然抓住他手腕,“这觯是田侯午亲赐的祭器,上月刚从琅琊台...“少年话音未落,陈禹的玉佩突然从怀中跃出,悬浮在青铜觯上方三尺处。两者共振发出的蜂鸣,让他想起北京正负电子对撞机启动时的低频噪音。

藏书阁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十二扇雕花木窗无风自闭,将月光切成破碎的菱形。白芨的犀角灯倏然熄灭,黑暗中唯有青铜觯的荧光如呼吸般明灭。

“墨家机关阵。“少年嗓音发紧,三枚砭石针已扣在指间,“自邹衍大师在观星台失踪后...“他突然噤声。陈禹的银刀正插在《黄帝内经》竹简堆里,刀柄投射的阴影竟在墙面显形为二维码,中央三个定位符闪烁着赤红光点。

第一波箭雨来得毫无征兆。陈禹拽着白芨扑向卦象“艮“位,七支青铜矢钉入身后漆案,将《孙子兵法》竹简串成扭曲的扇面。第二波机括声在梁间响起时,他猛然意识到规律——这些弩机的击发间隔精确到0.7秒,绝非依靠战国时期的齿轮工艺所能实现。

“离位五步!“他嘶吼着撞开西侧书架,成捆的《山海经》竹简瀑布般倾泻。白芨在翻滚中甩出砭石针,精准击中梁上兽首机关的红瞳,飞溅的火星照亮了兽齿间卡着的蓝色纤维——那分明是现代尼龙绳的材质。

青铜觯的荧光骤然暴涨。陈禹在强光中瞥见玉佩表面浮现出全息投影,竟是导师临终前攥着的实验笔记。那些被烧焦的公式此刻清晰可辨:Ψ=α|今⟩+β|古⟩...这是量子叠加态的波函数方程!

“先生小心!“白芨的惊呼与破空声同时抵达。陈禹反手挥刀格挡,青铜箭簇在银刃上擦出炫目火花。借着这瞬时的光亮,他看见箭杆缠绕的苎麻纤维里混着碳纤维丝——实验室那支战国箭头的同位素检测报告里,就记录着这种材料异常。

阁楼地板开始倾斜。成排的书架如多米诺骨牌般次第倒塌,竹简洪流中浮起无数青铜零件。陈禹抓住一根垂落的帛画吊绳,帛面所绘二十八宿图中,危宿三星正渗出猩红朱砂。这场景与玉佩投影中的实验室爆炸图景逐渐重叠,当日烧焦的记事板上似乎也画着同样的星图...

“抓住觯耳!“白芨突然将药槌掷向东南角的日晷模型。槌头击碎晷盘瞬间,陈禹怀中的青铜觯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那些二进制铭文脱离器身悬浮空中,竟重组为莫比乌斯环形态,整个空间的重力场开始扭曲。

无数竹简悬浮而起,在环状力场中排列成克莱因瓶结构。陈禹的玉佩射出一道蓝光,击穿《道德经》竹简上“道生一“三字,光路在竹片间折射后直指青铜觯底。他福至心灵般咬破指尖,将血滴入觯中——血珠没有下坠,而是沿着克莱因瓶的第四维度螺旋上升。

黑暗被量子隧穿效应撕裂。当陈禹重新站稳时,手中多了一片焦黑的竹简残片,上面钟鼎文写着:“田氏代姜者,得蜃楼秘术“。残片边缘的灼痕构成双螺旋结构,某个碱基对的位置赫然标记着现代化学符号“PO₄³⁻“。

白芨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血珠泛着靛蓝。陈禹扯开他衣襟,锁骨处的瘀斑正以分形图案扩散——与老祭酒所中箭毒的病理特征完全一致。

“你碰过什么异物?“陈禹用银刀挑开少年袖口,一缕玻璃纤维在月光下闪烁。白芨眼神开始涣散:“晨间帮庖厨拾过打碎的...琉璃盏...“

阁外传来环佩叮咚。陈禹将青铜觯藏入袖中时,瞥见窗外日晷的晷针影子正逆时针偏移三度。更骇人的是学宫广场上,墨家工匠正在调试的攻城云梯内部,某个齿轮组泛着不锈钢的冷光。

“临淄城要坠入蜃气了。“白芨靠着《易经》竹简喘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支青铜注射器,“这是邹衍大师失踪前留下的...说是能暂缓毒发...“针管内晃动的银色液体,在月光下呈现胶体特有的丁达尔效应。

陈禹夺过注射器时,玉佩突然灼痛。全息投影再次浮现,导师的残影正在粒子风暴中嘶吼:“阻止他们!田氏在青铜器里刻录的不是铭文...是冯·诺依曼探针!“

藏书阁大门轰然洞开。十二名墨家刺客鱼贯而入,手中连弩的望山镜竟带十字分划刻度。为首者抬起右手,腕甲缝隙间露出电子表的液晶屏蓝光:“时空污染者,你已触发文明保护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