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的指尖摩挲着《连山易》焦黄的纸页，那些用鲛人血写就的卦辞正在渗泪。
三百年前，师尊将残卷按进他掌心时说过：“这书吃人，吃得越多，卦越准。
此刻他咬破舌尖，血珠在山火贲卦象上晕开——这是师尊殒命那夜算出的最后一卦。
“今日我请诸位赴死。”
他对着八十一具卦傀微笑，那些用自己骨灰捏的傀儡开始颤抖。当第一缕卦火点燃书角时，整座太墟宗的灵气突然倒灌，空中浮现出巨幅星图，每颗星辰都是历代卦师的瞳孔。
“逆呼吸，舌抵颚，心停跳三息。”
玄霄默念禁术要诀，耳膜在气压差下爆裂。鲜血从七窍涌出，却在空中凝成血色卦签——这才是真正的《连山易》，以命为墨，以魂为纸。
卦傀们突然跳起傩舞，骨节摩擦声奏出往生咒。他们每踏一步，地面就浮现血色八卦，阵中修士纷纷脏腑倒置。
楚昭然看到某位长老的肠子从口中涌出，却仍在结印施法，恍然明白这些“人”早已被炼成活卦。
“坎为水，离为火！”
玄霄的断喝撕开雨幕。燃烧的残页化作火凤，叼起卦傀投入卦盘。每具傀儡湮灭时，天空就多出一道星痕。
当第八十道星痕亮起时，楚昭然突然看清星图全貌——那分明是放大的青铜门锁孔，瞳孔状的纹路与自己分毫不差。
“原来我是钥匙......”
他抚过剧痛的右眼，那里正渗出青铜色黏液。
卦火焚尽最后一页时，异变陡生。灰烬在空中聚合成胚胎，半透明的胎膜里蜷缩着星蚀幼体。
它睁开复眼的刹那，所有修士的灵纹离体飞出，如扑火飞蛾投向胎膜。
“这才是真正的《连山易》！”
玄霄癫狂大笑，左眼被卦火灼出逆命纹，“我们不过是为祂接生的产婆！“
楚昭然挥剑斩向胚胎，剑锋却被黏液腐蚀。更恐怖的是，星蚀胎体表面浮现出他的脸——三百七十九张不同年龄的面孔在胎膜上流转，每个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开门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当卦火即将熄灭时，异象再现。灰烬中升起青铜门虚影，锁孔纹路与楚昭然右眼虹膜完全契合。
他鬼使神差地贴近锁孔，看见门内无数个自己正在互相厮杀，胜利者将手伸向观测孔。
“别看！”
玄霄的断臂突然贯穿楚昭然肩头，剧痛让他偏离了视角。就这瞬息之差，锁孔中伸出的青铜手指擦着他睫毛掠过，在脸颊留下深可见骨的划痕。
“这是观测者陷阱。”
玄霄咳出齿轮碎片，“每个窥视者都会成为门内世界的养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左眼的逆命纹突然暴长，皮下浮现出青铜色神经网。
黎明时分，太墟宗已成废墟。玄霄蜷缩在卦盘残骸中，左眼完全械化。
楚昭然发现他掌心攥着块焦黑的骨片——那是师尊的枕骨，刻着被焚烧的最后一卦：
“同人于野，泣血焚书。”
在卦灰堆积处，有行小字浮现：“甲子卯月，师徒相弑。”楚昭然突然明白，玄霄早算到自己的结局。三百年前那场弑师惨案，不过是青铜门编排的轮回戏码。
“该走了。”
白璃的机械臂突然变形为罗盘，卦灰显示下个阵眼在千机城焚化炉。
楚昭然最后回望废墟，发现幸存的卦傀正在重组——它们额头浮现的，赫然是玄霄的逆命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