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夜话（4K）

入夜的流星街一片漆黑，暴雨初歇的东区街道泛着腥咸的潮气，一道道身影缓缓从巷道里钻出。

黑市开启，流窜在流星街的暴徒和罪犯们，尽皆来此采买物资。

没有丝毫波澜，一盏盏油灯在街道各个摊位点燃，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小摊上各式各样的商品。

瓦奥踹开挡路的空酒瓶，劣质皮革靴底碾过墙角的鼠尸。身后百来号人沉默地跟着，钢管拖地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报死鸟。

“都给老子瞪大眼睛！”瓦奥扯了扯紧绷的皮背心，脖颈的刀疤在昏光中泛着油光，“找不着那群崽子，咱们明天指不定就躺进焚化炉了！”他吐掉嘴里的牙签，木屑混着血丝黏在嘴角。

从凯克家族下发任务到现在，已经过了足足一天的时间。

流星街的黑帮全部都行动起来，对着任务提供的线索找遍了流星街的各个角落。

可那些失踪的孩子，却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始终不见人影！

眼瞅着凯克家族的任务完不成，众多黑帮的老大心急如焚，他们可不想被流星街的蝮蛇给盯上！

凯克家族对流星街的统治力，靠的可不是和他们好声好气说话得来的！

那是蝮蛇当年单枪匹马，只身一人从流星街街头杀到街尾，用鲜血和尸体铺就的！

上头的老大急了，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也只能被迫大晚上来流星街的各个角落蹲守，看看能否找到些线索……

“叮叮！”

对面的巷道里突然传来铁链晃动的叮当声。

“老大，你看那边！”

矮胖手下猛地拽住老大胳膊：

“那个笼子里面好像是个孩子！”

昨夜凯克家族可是明确下达命令，绝对不允许黑市这周回收崽子！

顺着小弟的手指方向，瓦奥眯起眼睛望去，两个黑影正扛着铁笼往死胡同挪动，盖着的布条晃动间，隐约露出了一道矮小的身影。

真有不怕死的东西，敢顶着凯克家族的怒火顶风作案？！！

“抄家伙！”

瓦奥的吼声炸开夜幕。

大晚上出来蹲着，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有地方发泄呢！

在他身后，百名拿着钢管的混混们紧随其后，一同向着小巷跑去。

“你们去巷道尽头，给老子把巷子堵住！”

分出一半小弟抄近路，去小巷尽头包抄后，瓦奥径直堵住了巷道的路口。

巷道里，三名男人正在交易，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吼叫，冷汗唰的就从后背流了出来。

“双手抱头，给老子蹲下！”

扫了眼鬼鬼祟祟的三人，瓦奥神情自然地喝道。

话音刚落，围在他身旁的小弟们一个个表情变得古怪——平日里，这种话向来是由长老卫队说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轮到他们来说了……

不等三名男人回答，瓦奥大手一招，他可没时间浪费在这里：“上！给我把这三个畜生绑了。”

“早点抓了他们，我们早点回去休息！”

听见休息二字，原本还墨迹着的小弟们精神一振，朝着巷道里就冲了进去。

“跑！”

情况紧急下，三个男人扔下笼子拔腿狂奔。

“踏！踏！”

黑压压的人群路过铁笼，直直朝着三人的方向追去。

“嘿，还活着吗？”

几个大步靠近铁笼，瓦奥朝着铁笼里看去。

“活、活着。”

铁笼里蜷缩的女孩像只淋雨的野猫，瑟瑟发抖地答道。

“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受伤？”

掂了掂笼子上的铜锁，瓦奥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他难得做一件好事，自然不希望白费功夫。

“希拉，我叫希拉！”

女孩小心翼翼的抬头，在看到瓦奥脖颈上的刀疤后，又迅速低下了脑袋。

“踏！踏！”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先前追进巷道的小弟们跑了回来。

三名鼻青脸肿的男人各自被几名小弟架着，提到了瓦奥的面前：

“老大，怎么处置他们。”

瓦奥扫了眼其中一名男人的腰间，伸手将上面的黄铜钥匙取下：

“打折了手脚待会卖给回收企业，赚到的戒尼给兄弟们买点夜宵吃！”

大晚上，巷道里，周围还都是自己人，当然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

小弟们恭敬应道。

不愧是瓦奥大哥，做事就是公道大方！

“不要！不要啊！”

“求求你放过我，我还是第一次！”

听见瓦奥的决定，先前还装死的三人赶忙求饶起来。

“让他们闭嘴！”

伴随着瓦奥的一声令下，小弟们迅速动手。

“咔！咔！蹦！”

几道清脆的骨头折断声在巷道里响起。

“喂，希拉是吧？”

瓦奥抬起钥匙，朝着笼子里的女孩比了比：

“认不认识一个喜欢看书、黑色头发的孩子啊？”

“他旁边还有一群孩子，身上都携带了自制炸弹。”

同样的一句话，瓦奥今天已经说了几百遍，基本上见人就要问那么一句。

可能是习惯使然，虽然不抱多少希望，但他还是向女孩提了一嘴。

“旅...旅团？”

希拉突然抬头，脏污的金发间露出她青紫的眼眶。

“砰！”

铜锁掉在地上。

“你……认识？”

瓦奥有些发懵。

他从没想到过，女孩听见他提供的信息后，居然这么快给出了回答。

按照之前的流程，不应该都是苦思几秒后，再摇头表示没印象吗？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些耳熟。”

希拉不敢应下，只是支支吾吾的开口。

从教堂里逃出来，再到被绑走变成货物，这段时间里她吃尽了苦头，已经不敢再大声说话。

“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双手攥紧铁笼的栏杆，即便心急如焚，瓦奥依旧挤出了一抹笑容。

“刚刚你说的旅团，是指什么？”

看着瓦奥的笑脸，希拉绷紧的神经这才放松些许：

“就是，以前在教堂里给录像带配音时，我们给团队取的名字。”

她的声音很轻，但近在咫尺的瓦奥却听得清清楚楚！

“教堂？早上老大布置任务的时候，好像也提到过教堂！”

脑海中心思急转，瓦奥看向笼中的女孩，再次询问道：

“那……你知道旅团现在去了哪里吗？”

只不过这次，他的语气更加温柔。

眼瞅着自己完成任务，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他看女孩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闻言，希拉摇了摇头。

“你再想想？”

瓦奥脸色一僵，原先激动的内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哇凉哇凉的。

“旅团一个月前就离开了，直到教堂被袭击时，他们都没回来。”

“哥，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话罢，希拉弱弱的看了一眼瓦奥，又重新将头埋低。

“老大，不如我们先把她带回去。”

一旁围观的小弟凑上前，小声的在瓦奥耳畔道。

“即便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但至少她认识任务目标！”

“实在不行，就用她交差算了！”

“你在教我做事？”

瓦奥瞪了小弟一眼，转头看向希拉，语气温柔道：

“时间很晚了，先和我们走吧？”

“我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话罢，瓦奥横了眼身旁的小弟们，意思不言而喻。

“对对，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居民。”

“瓦奥大哥更是好人，大晚上还出来做好事呢！”

一旁有眼力见的小弟赶忙开口，满脸崇拜的吹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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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夜幕愈发幽深，教堂外的冷风依旧。

将旅团的被褥和杂物依次交还后，卡尔默默穿过走廊，踩上了阳台的木板。

一轮明月高悬天际。

“呵呵~”

月光下，西索盘坐在阳台的角落，正一张张叠着扑克塔。

阳台的风很大，但扑克塔却纹丝不动。

淡紫色的念气在每一条缝隙中闪烁，化作了最好的耦合剂。

“大晚上不睡觉？”

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卡尔眼角的余光扫过西索单薄的衣物，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师弟，今天的晚餐是你准备的吧？”

西索捻起一张扑克牌，视线却落在了卡尔的身上。

“气血南瓜？”

卡尔心中微动，虽然每人仅仅分了两瓣，但气血南瓜的特殊之处，似乎还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不过……本来他也没打算再隐瞒下去了。

“噢~这种果实叫气血南瓜啊？”

西索舔了舔嘴角，眼神火热：

“吃了两瓣，师兄我感觉浑身火热，想要找人好好发泄一下呢~”

“所以？”

卡尔翻了个白眼，语气古怪道。

两人对练了一个月，谁还不知道谁啊！

真要动手，西索早就上来了，哪里还能呆在那里叠扑克！

“想知道你的同伴瞒着你什么吗？”

捏着扑克牌里的黑色小丑，西索语气调侃。

“一瓣气血南瓜，我就告诉你。”

卡尔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对于旅团隐瞒的事情，他的确很好奇。

可库洛洛他们既然不说，那他也不会特意去探究！

没有必要，仅此而已。

“噢？”

西索细长的眼睛眯起。

按照卡尔对旅团的态度，不应该是这个反应才对啊……

“气血南瓜你想吃，我可以给你。”

凝视着西索的双眼，卡尔心念一动，车轮大小的气血南瓜便出现在了他的双手之中。

“砰！”

弯腰将南瓜放在木板上，卡尔不再多言。

转过身，他径直向着房间走去。

“啧！”

瞥了眼车轮大小的南瓜，西索眼中闪过一抹惊异。

刚刚，这个南瓜好像是突然出现在卡尔手中的吧？

“念气没有波动，不是念能力的产品？”

望着已经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西索心中转念，手中的扑克牌翻转。

他那黑色的小丑牌上，一层黑色的薄膜消失，露出了内里的鲜红颜色。

……

“嘎叽~”

走廊深处，卡尔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库洛洛那张白皙的脸颊。

“你怎么来了。”

扫了眼桌上的昏黄油灯，卡尔反手关上木门。

“有些事情早上不方便讲。”

库洛洛靠座在木椅上，神色平静道。

“啪！”

穿堂风掠过房门的最后一丝裂隙，将油灯的火苗吹得东倒西歪。

“说吧，我在听。”

一屁股坐到木架床上，卡尔故作平静道。

其实他也委屈……

只是一天时间，卡尔想不明白，为何库洛洛要对他说谎！

有什么事情，必须要瞒着他呢？

“先说瞒着你的理由。”

库洛洛的影子在斑驳墙面上拉长变形，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里书籍的老旧封皮——那是老威尔生前最常翻阅的东西。

“卡尔你藏不住事情，我们怕你将真相泄露出去，讲给萨拉萨听。”

“啊？”

“所以，早上我特意隐瞒了一些事情。”

“就因为这个？”

卡尔脸色僵硬，他做梦都想不到，库洛洛隐瞒事情的理由会是这个！

“杀掉威尔爷爷的凶手，其实是我们的养母。”

扫了眼卡尔的表情，库洛洛继续讲道。

即便已经过去了一天，再次讲出这件事情，依旧让他的内心隐隐作痛。

老威尔？

杀人凶手？

养母！

这三个词语，是能连在一起组成句子的吗？

卡尔嘴角抽搐，心中更是直呼卧槽。

“萨拉萨还小。”库洛洛突然侧过头，牧师袍下摆扫过油灯，让房间里的光线阴晴不定，“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她！”

为了避免偷听，他可是等到萨拉萨睡下了，才过来卡尔房间的！

“我会保密的！”

点点头应下库洛洛的要求，卡尔忍不住再次开口：

“可……你确定凶手是他们吗？”

不是他不相信库洛洛，实在是在原身的记忆里，老威尔作为教堂牧师，平日里和周边居民的关系可不差！

确切的说，教堂代表着圣餐饼、免费葬礼，主持公道等一系列行为，足够让居民们对老威尔保持相当的尊重！

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可能对老威尔下黑手？

“凶器，凶手，还有堆满厨房的圣餐饼，我们都一一确认过了！”

木椅上，库洛洛面无表情道。

若不是找到了确凿无疑的证据，他又怎么会相信，凶手是自己养母一家的事实！

“那你早上说解决了凶手。。”

卡尔嘴巴张合，只觉得喉咙里被异物卡住，一时竟无法说出话来。

老威尔和库洛洛的关系，他可是清楚的。

“……”

库洛洛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起身向着房门走去。

“砰！”

房门轻轻关上。

当最后一丝火光被黑暗吞噬，走廊里彻底恢复平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