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半步元境

虎妖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绝望的惨嚎。

它虚幻的半边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开始溃散，浓郁的黑气疯狂逸出，却又被陈渊识海中圣器碎片的力量和牛首铃铛的铃声死死压制、吞噬。

它凝实的半边身躯也失去了力量支撑，庞大的虎躯如同失去了骨架般瘫软下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那杆破旧的布幡，在陈渊一指点中后，光芒彻底黯淡，如同朽木般，“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

随着幡心的彻底崩坏，祠堂内那浓郁的白雾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露出了祠堂原本破败的景象，以及……角落里，那个一直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的身影。

池文渊缓缓睁开了眼睛。

尘埃缓缓落下，祠堂内一片狼藉。

断裂的布幡碎片散落在地，其上邪异的光芒已然熄灭，只余下死寂的灰黑。

魂魄虎妖庞大的身躯瘫软在地，凝实的半边皮肉干瘪下去，虚幻的半边则彻底消散，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证明着它曾经的存在。

陈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识海深处传来的阵阵刺痛。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不仅仅是元力和魂力的巨大消耗，更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异样。

那些融入体内的噬魂圣器碎片，此刻如同沉睡的火山，安静地蛰伏着，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胸口那原本灼热的印记已经不再疼痛，反而化作一枚复杂的、暗金色的符文烙印，与皮肤融为一体，散发着微弱而冰凉的气息。

他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目光投向角落。钟世昌躺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惨白，嘴角溢血，显然伤势极重，但万幸，还有呼吸。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响起，打破了祠堂内的死寂。

陈渊猛地转头，看向那祠堂基座前方。

池文渊正扶着基座，缓缓站起身来。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紧闭许久的眼睛，此刻已经睁开，露出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眸子，如同古井无波，却又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虎妖尸体，又看了看散落的幡片，最后落在了陈渊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一丝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不是驱散，而是杀了它？”池文渊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久困之后的虚弱，但语气却异常平静。

陈渊点点头，没有隐瞒：“侥幸而已。”他没有提及噬魂圣器和识海之争，那些太过惊世骇俗，而且他自己也还没完全弄明白。

池文渊深深地看了陈渊一眼，目光在他胸口的暗金色符文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多问。

他走到钟世昌身边，蹲下身探了探鼻息，又检查了一下伤势。

“伤得很重，但还不致命。”池文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小心地喂入钟世昌口中，“先吊住他的命，得尽快离开这里。”

陈渊走到池文渊身边，拱手道：“池大人，在下陈渊，奉命前来支援，也……有事相求。”

池文渊抬眼看向他，眼神平静：“陈渊，是吗？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和手段，不简单。”他顿了顿，“说吧，何事？”

“在下欲凝练体内炼妖炉，听闻池大人对此道颇有研究，特来请教，尤其是……金狱锁魂炉。”陈渊直接道明来意，此刻不是拐弯抹角的时候。

听到“金狱锁魂炉”五个字，池文渊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看向陈渊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你……想炼制金狱锁魂炉？”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陈渊点头：“略知一二，此炉与魂魄之力契合。”

池文渊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叹了口气：“也罢，你既然有此机缘，又恰好救了我一命……只是……”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陈渊胸口的符文，“你体内这股力量很危险。金狱锁魂炉虽强，但炼制过程也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尤其是你现在的情况。”

他没有明说，但陈渊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噬魂圣器的碎片已经融入自己体内，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我知道有风险，”陈渊沉声道，“但我们这些炼妖人，不是一向如此吗？还请大人成全。”

池文渊看着陈渊坚定的眼神，良久，缓缓点头：“好。我可以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甚至可以帮你收集部分材料，但这炼制过程，终究要靠你自己。而且，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池大人请讲。”

“离开此地后，你要随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池文渊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或许，那个人能帮你解决体内的隐患。”

陈渊心中一动，本来就因为体内噬魂圣器烦恼，听到他这样说，更是喜出望外，他没有过多犹豫，点头道：“好。”

“嗯。”池文渊不再多言，开始着手处理钟世昌的伤口，动作娴熟利落，显然也精通一些医理。

陈渊则走到那破旧布幡的碎片前，蹲下身仔细观察。

幡布的材质很奇特，非丝非麻，触手冰凉坚韧，上面用黑血绘制的猛虎图案，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邪气，变得黯淡无光。

他注意到，在那猛虎图案的“心脏”位置，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凹槽，像是原本镶嵌着什么东西。

是“幡心”的核心吗？陈渊若有所思。

他将这些碎片小心地收集起来，或许日后研究能有所得。

他又看向那枚掉落在旁的牛首铃铛，它此刻光芒黯淡，表面的图案也恢复了模糊。

陈渊将其拾起，系回腰间。这次若非有它相助，自己恐怕凶多吉少。这铃铛的来历，恐怕也非同小可。

陈渊扶起昏迷的钟世昌，跟在池文渊身后，离开了这座充满诡异与死亡气息的祠堂。

走出祠堂，外面的白雾已经彻底散去，露出了清水村原本破败的景象。

只是此刻，阳光洒落，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阴冷和死寂。

三人没有停留，迅速离开了清水村。

陈渊回头望了一眼那笼罩在晨曦中的村落，心中感慨万千。

相当与一县规模的老百姓，就这样简单死绝了。

晨曦刺破残存的薄雾，给破败的清水村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金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腐朽与尘土混合的复杂气味，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池大人，我们现在去往何处？”走出村口一段距离，确认暂时安全后，陈渊开口问道。

他能感觉到钟世昌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池文渊的手段虽然吊住了他的命，但那虎妖的爪击蕴含着阴寒魂力，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必须尽快得到妥善救治。

池文渊脚步未停，目光眺望着远方连绵的山峦，沉声道：“先去最近的驿站，换马，然后直接去‘药王谷’。

钟世昌伤及魂魄，寻常医馆怕是无力回天，况且你迟早也是要入元境的人，认识一些江湖上的人，对以后有很大的好处。”

“药王谷？”陈渊心中微动，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据说是隐于世外、医术通玄的所在，极少与外界接触，没想到池文渊竟有门路。

“嗯，”池文渊似乎看出了陈渊的疑惑，解释道，“我早年游历时，曾与药王谷的一位长老有过一些渊源。

他们虽然不问世事，但对于镇妖司的人，多少还是会给几分薄面，尤其是……涉及到魂魄损伤的疑难杂症。”他说话时，眼神若有若无地瞥了陈渊一眼。

“药王谷距离此地多远？”陈渊问道，同时暗自运转魂力，查探自身状况。

识海的刺痛感已经减轻不少，但胸口那暗金色的符文依旧冰凉。

体内的力量充盈，初境圆满的境界稳固，甚至隐隐有触摸到元境门槛的感觉。

“快马加鞭，不停歇的话，大概需要五日。”池文渊回答，“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解决一个麻烦。”

他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向身后不远处的密林。

陈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一凛。他之前因为魂力消耗巨大，感知范围和精度都有所下降，竟没有察觉到！

密林边缘，几道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带着毫不掩饰的窥伺之意。虽然距离尚远，但陈渊能感觉到其中一道气息，阴冷而熟悉。

“是她……”陈渊低声道。

池文渊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活着离开。”他将钟世昌小心地靠在一棵树旁，缓缓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那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刀，刀身狭长，泛着淡淡的青光，看似普通，却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凝煞气。

“池大人，你……”陈渊有些担心，池文渊刚脱困，状态并未恢复到巅峰。

“无妨，”池文渊摆摆手，语气平静。

话音未落，池文渊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一股炽热而狂暴的力量从他体内升腾而起，他原本苍白的脸色竟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红晕，双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来自亘古洪荒。

没人看见，池文渊的丹田位置，皮肤之下，隐隐浮现出一尊三足两耳、布满火焰纹路的赤红色小鼎虚影！

如果陈渊看得见，会发现那是一鼎“赤炎炉”。

他突破元境失败了，但精于此道的他终究是领先普通初境之人不少。

如果陈渊见识足够，便可以知道这种情况被称为半步元境。

随着赤炎炉的显现，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温度骤然升高，一股霸道绝伦的气息扩散开来，让远处的窥伺者都忍不住身形一滞。

“哼，装神弄鬼！”密林中传来一声冷哼，正是赵青的声音。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林中射出，速度极快，直扑池文渊和陈渊！

为首的正是赵青，她此刻脸是冰冷的杀意，手中握着一柄样式奇特的黑色匕首，匕首上流淌着幽暗的光芒，显然不是凡品。

在她身后，还跟着四名同样气息阴冷的黑衣人，看身手，竟也都是初境好手！

“赵青，你果然有问题！”陈渊眼神一冷，手中长刀紧握，魂力悄然运转，腰间的牛首铃铛也微微震动起来。

他能感觉到，赵青此刻的气息比在血蝠洞时更加强大，也更加邪异，显然在那之后，她也获得了某种力量，或者说，解放了某种力量。

“陈渊，交出噬魂圣器，我可以饶你不死！”赵青厉声道，目光死死锁定着陈渊胸口的符文印记，充满了贪婪。

“痴心妄想！”池文渊冷喝一声，体内赤炎炉光芒大盛，他一步踏出，地面龟裂，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熊熊烈焰，主动迎向了赵青和那四名黑衣人！

“破！”

池文渊一声低吼，手中长刀挥出，刀身之上竟缠绕上一条栩栩如生的火焰巨龙，带着焚尽万物的恐怖威势，咆哮着冲向敌人！

半步元境之威，初露峥嵘！

赵青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陈渊身边的人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她不敢硬接，身形一晃，如同滑溜的泥鳅般避开火焰巨龙的正面冲击，同时手中黑色匕首划出数道诡异的弧线，刺向池文渊的侧翼。

那四名黑衣人也同时出手，他们配合默契，从不同方向攻向池文渊，招式阴狠毒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陈渊没有立刻加入战团，他一边警惕地护住昏迷的钟世昌，一边催动炼妖术，仔细观察着战局。

池文渊的实力确实强大，赤炎炉催动下，每一刀都带着焚烧魂魄的炽热力量，对赵青等人似乎有着天然的克制。

但赵青的身法太过诡异，如同鬼魅般难以捉摸，手中的黑色匕首更是邪门，竟能吸收池文渊的部分火焰之力。

而那四名黑衣人悍不畏死，攻击刁钻，不断牵制着池文渊。

短时间内，池文渊虽然占据上风，却也难以迅速解决战斗，而他状态不好，拖下去不明智。

“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引来更多麻烦就糟了。”陈渊心中思忖，目光在赵青和池文渊之间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