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找帮手

“大人……还懂机关术?”

王逸之看着眼前这扇打开的闸门,满脸惊奇。

“略懂。”

这东西类似现代的保险柜装置,虽不如后世制作精良,但多了很多黑科技。

陆沉渊看向门后,一条幽暗的长廊,不知通向何方。

“我来探路吧。”

王逸之修为更高,五感更敏锐,率先迈步,走进通道。

他是好意,陆沉渊当然没什么好说的,跟在他后面仔细观察,这条通道很狭窄,只能容两人平行通过,每隔三丈嵌一颗夜明珠,在黑暗中映出惨绿色的光。

通道不长,一直向下延申,等走出大概三十丈,前方光线更亮。

一束天光从上落下,照在满是枯叶的泥潭中。

王逸之破案立功之心急切,加快步伐,走出台阶,脚踏泥潭。

“慢!”

陆沉渊一声低喝,王逸之已经踩在泥潭上,瞬间,机括声响起,八架弩机破泥而出,八根箭矢笔直射向王逸之。

王逸之心头一跳,他神识敏锐,落脚一瞬间,耳听机括声,已经察觉中了陷阱,反应极快,真气爆发,双手翻卷如云,施展出太原王氏《流云散手》,脚下枯叶无风自动,随手势上翻,化作一面盾牌,挡在弩箭之前。

《流云散手》讲究“劲若流云,形似春水”,施展时十指如拨琴弦,能以柔劲化解刚猛攻势,大成之后可引动水流、雾气等自然意象为媒介,加强攻防。

王逸之苦练多年,此时用出妙到毫巅。

真气牵引之下,层层叠叠的枯叶涌动,可是机关精巧,触发迅猛,电光石火之间,还是漏了一招,七根箭矢落地,第八根却径直穿过层层枯叶,射向面门!

咔!

王逸之正要催动护身法器,两根手指闪电般从身侧袭来,精准夹住箭头。

这一击如打蛇七寸,劲道猛烈的箭矢刹那停顿。

王逸之看着近在眼前寒光闪闪的箭头,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不器宗,【蜂尾弩阵】……”

王逸之沉声道:“突厥人从哪弄来的这等机关秘器!”

“不重要。”

陆沉渊随手扔掉箭矢:“不器宗是巴蜀大派,江湖名门,只凭这点东西,扯上他们就是大麻烦。现在抓贼要紧,其他一切细枝末节都没必要深究。”

王逸之点点头:“大人说的是。多谢援手。”

陆沉渊抬头上看,随口道:“我不出手,你也没事,不怪我多事就行。听说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最忌讳别人出手相帮,有贬低之嫌。是这样吗?”

王逸之脸色古怪:“好像有这回事,不过太原王氏不在此列,王氏家训:‘剑穗与鞘,各安其位。璞玉在野,亦当三揖’,大人眼光卓著,出手相帮,逸之心中只有佩服和感激。”

陆沉渊意外回头,仔细看他,突然道:“来俊臣估计要早死。”

王逸之没懂具体意思,但这句话他很喜欢,漠然道:“他死定了!”

“那你加油。”

陆沉渊笑了笑,指着头顶天光:“这好像是一口枯井,我们上去吧。”

王逸之瞥一眼弩阵:“就这么上去?”

陆沉渊道:“余家位于鱼尾巷,正房坐北朝南,我们下地窖之后南行三十丈,现在已经到了南市从善坊,这种地方人多眼杂,现在又是白天,不会有埋伏的,走吧。”说罢,纵身一跃,脚尖在井壁上连点两次,人已蹿出井中。

王逸之回头看看通道,再抬头看看井口,越来越感觉不可思议了。

他施展轻功跟上去。

二人出井,环顾四周,是一处破落道观,到处残垣断壁,连观门都没了一半,透过残缺的半面观门能看到南市市集,几个卖胡饼的摊贩正在街旁叫卖,长街另一边层层朱楼,有乐声传出,半掩的窗户里飘出脂粉味、琵琶声。

王逸之也是熟知神都布局之人,方才在地下难辨方位,这时到了地面,立刻分辨出这里是从善坊一曲,莲花巷,它还有个别名:北里。

昔日长安平康坊内设教坊司,青楼妓院遍布,此坊入北门东回有三曲,称南曲、中曲、北曲,为妓女聚居之处,后“北里”二字,就成了风月场所的代指。

神都沿用旧例,于从善坊内兴建北里。

“麻烦了。”

王逸之一看追到这里,眉头紧皱:“北里龙蛇混杂,歌楼、乐馆不可胜数,又紧邻南市,胡商与江湖人士混杂,在这种地方找人,一样是大海捞针!”

“那倒未必。”

陆沉渊还是挺乐观的:“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可以断定,阿史那燕一伙,就在这些青楼之中。与搜寻整个神都相比,只搜这一片,工作量大大简化,这是好事。”

王逸之不解:“大人怎么能确定?这里可是南市,除了青楼,还有赌坊、酒楼、车马行、景寺、祆祠等等,突厥人从这口井出来,将人带到哪都有可能。当日明堂盛会,各国使臣都在其中,虽未直接参与刺驾,但未必就没有突厥同党!”

“不。”

陆沉渊看着街对面那些莺巢燕垒,柳市花街,淡笑道:“同不同党先放一边,你忘了那场刺杀的另一关键,【阴山血蛊】。”

王逸之脸色微变,隐隐察觉了其中关联。

陆沉渊直接道:“【阴山血蛊】大名鼎鼎,听我爹说过,这东西长于阴山,炼制之法邪恶阴毒,耸人听闻——‘取未及垂髫之稚子,饲以蛇蝎、蜈蚣、血蟾等九毒,囚铁笼悬于古榕下,经七七之数,待其呕尽脏腑,以银针刺颅取髓,混阴山冥土、突厥狼血,封入青玉瓮,埋三煞之地百日,瓮开时,蛊如赤雾,以音律御之,可明可暗,可生可死……明白了吗?”

“音律!”

王逸之脑中闪过灵光,脱口而出:“还有血气!”

“没错。”

陆沉渊道:“炼蛊不易,养蛊更不易。阴山血蛊可明可暗,可生可死,若非如此,也带不进明堂,但它一样需要觅食,每五日须投一人牲,过程中要以音波唤醒,还要掩盖血腥气,只有妓院,不但琴曲不停,还有胭脂、熏香等帮忙遮掩血腥。毫无疑问,这里就是最好的饲育点,也是最佳的藏身点!”

“佩服!”

王逸之由衷赞了一句,奇怪道:“大人真的只做过值守?”

陆沉渊玩笑道:“还做过玉魁。”

玉魁,就是男花魁……

找目标查目标的过程,跟查客户差不多。

富婆也有不老实的,不先查资产、年龄、背景,万一造假白嫖怎么办?

损失太大!

王逸之嘴角抽搐:“大人说笑了……可是,就算知道他们藏在妓院里,还是无从下手。北里的官妓、市妓馆,少说也有几十家,名头最响的那几个,接待的全是达官显贵!背后关系盘根错节,明察暗访都不好办。”

“是。”

陆沉渊蹙起眉头:“阴山血蛊的血气是关键,再浓的熏香,能瞒得过人鼻子,瞒不过狗鼻子,你知道哪有细犬吗?要可靠的地方。”

“知道是知道,但这没用。”

王逸之摇了摇头:“十天前,金吾卫就已经满城放狗缉凶了,任何血气浓重的地方都不放过,结果人没找到,倒是找出几处埋尸之所,掀出几桩陈年旧案,涉及地官尚书、冬官侍郎在内十三位朝廷命官,京兆尹衙门已经鸡飞狗跳好几日了。大人就算借来细犬,只怕不等查到阿史那燕,就得先担上官司。”

陆沉渊脸色古怪:“……这是故意的,还是……”

王逸之正色道:“应该都有。如今的神都,有几个清如水明如镜?就算不提暗中杀人,九月,武皇登基当日,曾发大愿,要修佛行善,特颁布《禁屠令》,禁止全国屠宰禽畜,连鱼虾也不能抓,达官显贵若要吃肉,就只能偷偷摸摸屠宰。这事可大可小,一旦翻出来,就是大事!丽景狱那帮酷吏可在盯着,他们敢让狗进府吗?还有这些妓院,日进斗金,背后牵涉不法之事甚多,保护伞也多,无论是妓院还是妓院背后,都不希望有人伸手,真要查,一定会故技重施,千方百计阻挠!”

“怪不得……”

陆沉渊沉吟片刻:“内卫也不好使?”

王逸之没有半分犹豫,直接点头:“内卫是天子鹰犬,可还有很多人是天子亲信……大人也是内卫,武攸暨不也明目张胆对你下手,事后毫无追责吗?跟他一样的,还有不少。”

武承嗣、武三思、薛怀义……

陆沉渊眉头皱的更紧:“他们都跟妓院有关?”

王逸之笑了笑,只是眼中没有半分笑意:“未必。但谁不喜欢送上门的钱呢?”

只要收了钱,有关系没关系,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得朱门酒肉臭,哪管路有冻死骨。

“……”

陆沉渊无奈闭上了眼,骂道:“想干点实事真尼玛难啊!还是当面首轻松。”

王逸之:“……”

半晌,陆沉渊重新睁眼,冷声道:“现在看来,只有用魔法打败魔法了!”

王逸之不解:“磨法?大人何意?”

陆沉渊道:“听说公主殿下养了一只【金猊】?”

王逸之恍然:“【金猊】乃世间异兽,据说是西方金精所化,状若狻猊而通体鎏金,目蕴双瞳如熔金池,能观天地元气,鼻窍玲珑,可嗅百里外腐鼠之气……大人想借它帮忙?金猊是公主爱宠,连皇宫都能随意出入,更何况这十里妓院,如果真能请动它,背后的人肯定不敢拦,但……”

王逸之苦笑道:“它不听话啊!”

山海异兽,传说是麟凤五灵之后,不但具有天生神通,还能通人性。

金猊更是此中佼佼者。

但越是通灵之物,越难驾驭,金猊在公主府就是个小祖宗,除了李令月,谁的话也不听,就算是李令月要使唤它,都得看它心情,心情好了,给摸给抱,心情不好,谁靠近都呲牙哈气伸爪子。

你妹的……

陆沉渊又叹了口气,一阵头大:“罢了,你在这盯着,我去碰碰运气。”

王逸之神色愈发古怪:“大人还懂驭兽?”

“这个真不懂。”

陆沉渊摇头,抬起一只手,真气爆发,掌上金光耀眼:“不过,我身上是金系真气,与它同源,应该不至于给一爪子拍出来,其他的,见到了再想办法吧。”

“是。”

王逸之俯身恭送:“祝大人马到功成。”

陆沉渊苦中作乐,轻笑一声:“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