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爱民如子

昏暗的柴房里，满是杂草。空气潮湿有股子霉味。

几个男人依偎成块，怀里抱着几岁稚童，身子更是止不住的发抖。他们都面色灰黄，骨瘦成柴，头发毛躁，一身布衣草鞋，脚踝处被鞭打的伤疤隐隐约约。

当大门被打开，悦动的灰尘伴随着他们的眼睛一起亮了起来。

透过光影中的灰尘，他们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光风霁月，身形颀长的女子。

那人着一身玄色鸾金修边的的长袍，腰肢精瘦。

“我查过了，你们是被她强掳来的，当然，如果你们要是自愿留下，且愿意陪她去死的话，当我没说。”路凝手撑下巴，看着这几位男子。

可是，在这种时代，被毁了贞洁的男子，还有活路吗？

于是，路凝轻咳，“这些银两你们拿着，换个地方生活吧。”

这是她为数不多能做的了。

为首的人领着一干人等，上前叩谢，“多谢大人，大人对贱夫的恩情，小人终生不忘。”

说完，也就只能领完银子，默默走向通往其他地方的路了，临行时，他又回头看了路凝一眼，似身怀感激，又似悲伤的鹿，但终是走上属于自己的新生。

严苛的时代，不过是把用在女人身上的一套给用到现如今的男人身上。

路凝叹口气，“对他们的家人说，他们为表清白，已经以死明志了，再发些体恤金给她们。”

想来如此，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没有再回家，丢进母父的脸，也没有被强逼着削发为尚，遁入空门，更没有被浸猪笼，失去生命....

可是，这真的好吗？

路凝望着天边的云，悠悠叹气，又转头问起了副官，“百姓情况如何？”

副官作揖，“随行的大夫说是霍乱.....”

路凝反手一巴掌，“隐瞒不报，是何居心？”

副官跪下，“殿下舟车劳顿，昨日才刚歼灭土匪，今日也才刚审讯完，下官是怕殿下....”

路凝又踹她一脚，“自作聪明，滚下去领罚三十鞭。”

副官作揖，“是。”便退下了。

........

路凝运着轻功，回来时，看到一些村民东倒西歪，病恹恹。

她没说话，只是戴上了帷帽。

蹲下查看，这个村民皮肤褶皱多，眼窝深陷，声音嘶哑，两颊深凹，意识不清，四肢厥冷，脉搏细速。并伴有腹泻，呕吐，呕吐物都是“米泔水”样，是标准的霍乱。

霍乱是呼吸道传染性疾病，主要靠水，和食物传播。

她站起，对大夫说道，“药材还够吗？”

大夫擦擦头上渗出的汗珠，摆摆手，“药材是够的，只是这病传染性极强，殿下千金之躯，还是远些为好。”

路凝蹙眉，“都是人，我不过是投胎投的好罢了。”说着就指挥人手，把常人跟病人隔开，保持空气流通，又给大家分发了帷帽。

大夫一时惊鄂，竟说不上反驳的话，只是道，“那煎药，喂药，就要劳烦殿下了。”

因着霍乱所用的药材有，蒲公英，紫苏，藿香，五味子等，算的上常见药材，因而药材是不缺。

索性这次人手充足，路凝边煎药，边指挥旁人，看到实在不会照顾人的侍卫，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只能夺过碗来，让侍卫滚去煎药。

路毓此时不懂了。她托着脑袋，蹲在路凝旁边，看着路凝忙活。

“长姐，治理旱灾保证她们不死不就行了？咱们又不是没来！她们得病明明是她们自己命不好，干嘛还要多管闲事啊！还有那几个男子也是，为什么就让他们走了！万一那贪官的后代长大要报仇怎么办！”

路凝手上动作没停，用手巾擦着病患薄弱的身躯，擦完后，还仔细的给对方喂了药，擦了嘴。

她百忙中掀起眼皮看了路毓一眼，“如果是母亲生病，你不侍奉在侧吗？如果是你的兄弟遭受劫难，你忍心让他们回去承受流言蜚语吗？”

“爱民如子，当如是。”

路毓震惊抬眼，她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悉数崩塌，“但她们不过是一届平民？！值当吗！”

路凝此时认真的抬眸看她，“没有人生来尊贵，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如今的吃穿住行都是依仗百姓缴纳的赋税，因而我们也有保卫她们，拯救她们的责任。”

“凡事有利有弊，你既然取之于民，那你也必须担起属于你的责任。”

路毓看着她长姐身形逐渐高大，高大到她今生难以企及的地步。

她咽口唾沫，“长姐，我错了，你说得对。”

这也许才是她不如长姐的原因吧。

爱民如子，爱民如子，她仔细咀嚼起这四个字，然后也自发的接过手巾，加入了照顾病患的大任务之中去。

路凝会心一笑，“总归是不坏的小屁孩。”

病患这边病情稍加稳定之后，她才总算有时间，去找她们患病的根源。

她仔细查看过，她包括自己侍卫喝过的水都是凉白开，村民大多也是喝的熟水....

这时，一个形状瘦弱的男子跪倒在地，“我家那口子那天贪水，因是渴了许久，不待水煮开就将水喝下，没想到犯了病，上吐下泻，您快去看看吧。”

也是，古代没有喝熟水的习惯，熟水是从现代才开始流行......

虽然她叮嘱过，但有些人确实是急性子，也难保不当回事。

村里的二喜就是如此，如今正躺在自家炕上，难受的来回打滚，见路凝来了，也是赶忙，说道，“也不知怎的！突然泛起这病来，倒是麻烦大人了。.”

她的那口子倒是撇了嘴，“还不怪你喝了生水！大人都说了，喝生水长病，你还不听...”

路凝给完药方后，笑笑开口，“如今知道也不晚，但今后还是要仔细些。”

二喜那口子急了，不轻不重戳了下她胸口，嘴巴翘得老高。

二喜摸着脑袋，憨厚着连连点头。

路凝失笑，走出这家时，也仔细思忖了下，到底是她嘱咐不够到位啊，村民哪里会有错......

她这次将大家又召集起来，重新说了下危害，大家也都是惊诧不已。

“这次得病竟是因为喝了生水？”“我家那口子就是..”

“这么说起来，我家也是...”

又加上大夫的说明，大家也都欣然接受了。

没过些时日，村民纷纷好转，时态也逐渐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