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王爪儿的死讯后，王斯一瞬间心神失守。
他顾不得许多，拎起阿力，跳下高台。
风沙在他脚下聚集，踏着黄沙，如踏浪般前行，虽没有纵马狂奔快，但常人脚步也难及。
被拎着如鸡仔般的阿力，指路向翠子家。
“砰”
门被踹开，映入眼帘的是满地鲜血。
三丈见方的屋头里，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各各状况不同。
其中最惨烈的一具，上半身的皮肤被剥下大半，血肉模糊。
那张脸痛苦狰狞，一眼便能看出，其死前受了极大痛苦。
阿力尽力辨认，发现这人竟是自己的好兄弟狗昌子，不由得心中大骇。
“这，这都是谁干的？”
他喃喃问道，一回头，对上王斯大人那要吃人的目光，缩了缩脖子。
当下，最想找到凶手的，除了王斯，还能是谁！
他看见了自己儿子，那干瘪的面颊像是已死去了多日。
年轻的王爪儿，过了十多年的苦日子，如今来到月牙湖，一朝翻身，是将要享福的，却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是谁的屋子？”
阿力不敢糊弄，如实作答。
“将她带来，再把人手都派下去，封住寨门，挨家挨户给我搜一遍，有任何可疑的，都给我拿下。”
“是大人，可今早许多人马都出了寨，去找您给的那个画像上的人......”
“都撤回来！撤回来！”
王斯有些歇斯底里。
妈的，儿子都让人在眼皮底下杀死了，就是主教大人亲口吩咐的任务，也得往后稍稍。
“是大人。”
这边王斯思路清晰，而此时月牙湖畔，却乱了套。
王斯走得急急忙忙，一众亲近手下，在后面小跑着跟上。
他没有留下一句吩咐，以至于剩下的持枪守卫们，迟疑着不知该干嘛。
尤其是绞刑台，预备行刑的光头汉子，已把绳套套在了阿兮脖子上，只等着一声令下，就将塞家的小子吊死。
可现在，能发令的人都走掉了。
他只能对与台下的人群大眼瞪小眼。
阿兮扭过头，笑了笑，瓮声瓮气地说：
“把我脖子上的绳套拿掉吧，我想我今天应该是死不掉了。”
戈壁里的太阳灼热得厉害。
光头汉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细汗，恶狠狠瞪了阿兮一眼。
人群逐渐骚动，不知其中是谁在生事，四下交头接耳响起议论。
“不是每人能领一壶水吗，怎么还不发？”
“这太阳都出的老高，水没喝到，马上人先烤死了！”
光头汉子心中本就有拿腔作势的想法，当下寨子的头领都不在，眼见台下人群又喧喧吵吵的，猛地咳了两声：
“咳！咳！安静，王斯大人说话算话，水还能少了你们的吗？”
谁知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话被风裹到台下，又被人一个接一个传来传去，不知不觉间被愈发曲解。
“他说王斯说的不算了！”
“还说水少，不会给我们！”
“这不是胡扯吗？眼前这么大一个湖，怎么能水少呢？”
一个老者懊恼地说：
“我看姓王的是要耍我们，我就说哪有免费领水的好事，想当初塞家在的时候，明码标价，谁都能买，哪像现在这么一团糟......”
人言汹涌，不一会，人群从骚动转而变成愤怒。
“妈的，都吵什么吵，想死吗？”
光头汉子见控制不住局势，憋红了脸怒吼一声。
可他越呵斥，越激得大家的不忿。
不知谁叫喊了一声：
“王斯还要杀了我们！”
人群一阵慌乱。
“死都死了，月牙湖就在眼前，还不喝饱点吗？”
不知又有谁叫喊了一声。
有几个胆大的人颇受鼓舞，要钻进湖边树林里，穿过林子便是湖了。
可守卫们手中的枪拦住了他们的脚步。
最后，一个高亢尖锐的声音盖过所有的嘈杂：
“说好了每人都能领到清水，我们只不过是自己去湖里取，王斯大人不会怪罪的！”
当这句话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场面再也无法控制。
而光头大汉终于看清了，那一直暗中鼓动的人，是住在寨西的翠子。
此刻，人们蜂拥着冲向月牙湖。
那些守卫们不知是否该开枪，在犹犹豫豫间，已被人流淹没。
跑得最快的那个人，一头扎进湖里，拍打起千层浪花。
随后而至的聚集点居民，无一不神色激动。
他们从没距离月牙湖这么近，那扑面而来的莹莹水汽，竟比梦中的更加香甜。
有的人俯身狂饮，有的人濯净沙尘，有的人捧水流涕。
头顶上的烈日已不再焦灼，手指间流动着的晶莹水花如梦似幻。
就连守卫们都动容了，最坚守岗位的那人，在经历了许多纠结后，放下了枪，小跑着穿过树林。
可他跑到一半便愣在当场，因为在嫩绿的枝丫间，闪过几道殷红。
他扭头，看到了数具同伴尸体。
但林子外的粼粼波光太闪亮了。
他咒骂了一句，将刚刚看到的画面抛到脑后，随即，箭步冲进清凉的湖水里。
留在原地的只有四个人，翠子算一个，光头汉子也算一个。
前者笑吟吟，看着疯狂的人群。
她昨晚刚被方离滋润，此刻并不饥渴。
后者想动，却动不了。
悄无声息的，方离贴到他的身后，匕首划开他背部皮肤。
倒是没有拔舌闷嗓，因为此时已无人在意光头汉子的哀嚎了。
阿兮回过头，目不转睛看着方离的杀人过程。
当又一块新皮融合到血饕囊上，光头汉子被捏断了脖子，随后面颊迅速憋了下去。
方离腰间的血饕囊已经是十块皮了，他又割开眼前新鲜的尸体动脉，将血饕囊灌满。
阿兮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师父，你做这些是某种杀人的仪式吗？”
方离划开束缚住他手脚的绳索，淡漠转身：
“别叫我师父。”
阿兮点了点头，连忙跟上他。
台下，阿翠终于看到了方离，跑过来兴奋叫嚷：
“看，我厉害吧，咱们毫不费力就救下塞家少爷。”
她叽叽喳喳围着方离，突然一双马蹄登了过来，直接把她踹飞出去。
是那匹枣红骏马。
骏马在石台之下，弯曲前蹄，马背刚好落在方离身前。
方离看着那双眨动的马眼睛，叹了一句：万物有灵。
他一步前跨，骑上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