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武穆破雷首 妖丹碎青州

泰山崩于前,枪出如龙啸

青州城上空乌云压顶,九婴九首遮天蔽日,雷光在鳞甲间游走如蛇。

周衍踏浪立于禺疆虚影之上,右臂鳞片泛着幽蓝寒光,海啸裹挟着阴兵嘶吼,将九婴水首死死按在城墙缺口处。

韩愈凌空挥毫,浩然正气化作金色锁链,层层缠绕九婴毒首,腐臭的毒雾被文气灼烧得滋滋作响。

城垣碎石簌簌坠落,护城河中浮尸随浊浪沉浮,断裂的“镇妖“石碑半浸血水,朱砂刻字晕染如泪。

“周衍!你这叛徒!”

司正的面皮骤然撕裂,露出九婴狰狞的本相,暗紫色妖筋在脖颈间虬结暴起.

其余七颗头颅疯狂扭动,火、风、冰等元素之力在口中凝聚成七色光轮。

“镇妖司养你百年,竟敢勾结外神谋逆!”

破碎的官袍猎猎作响,暗红血雾自他胸腔喷涌,在空中凝成十二具血色妖傀。

每具妖傀眼眶中跳动着幽绿魂火,细看竟是昔日阵亡同僚的面容在火焰中扭曲哭嚎。

周衍冷笑,指尖划过敕界令,阴兵借道的黑潮再度暴涨,浪涛中浮现万千溺死者苍白手臂,

“究竟是谁在谋逆?你披着人皮窃居司正之位,暗中将同袍炼为妖傀——”

话音未落,血色妖傀已扑至面前。

他左掌结不动明王印,幽冥鬼火自指缝窜出,青蓝火舌舔舐妖傀时竟传出梵音悲鸣,瞬间将三具妖傀焚成灰烬。

“今日我便替那些亡魂讨个公道!”

禺疆虚影长啸一声,巨浪化作万千冰锥刺向九婴水首。

九婴痛吼,水首鳞甲崩裂,却借势喷出滔天洪水,青州城墙在冲击下轰然坍塌半壁,守城弩炮坠入护城河溅起丈高水花,玄铁炮管在妖水中竟如蜡般熔蚀。

“韩先生,撑住!”

周衍扭头高喝,额间渗出冷汗。

禺疆权柄虽强,但海水反噬已让他的右臂生出鱼鳞,青黑蹼膜正沿着指缝蔓延,指尖甚至开始蹼化。

韩愈咬牙点头,袖中《师说》残卷无风自燃,焦黄纸页化作金蝶纷飞,文气锁链金光大盛,硬生生将毒首压入地底三丈。

然而九婴雷首趁机昂起,紫电在独角上汇聚成球,雷光映得城楼砖瓦泛起青紫,眼看就要劈向城中百姓聚居的东市——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赤红枪芒撕裂云层。

枪意掠过处,暴雨逆卷成珠帘,每一颗水珠都映出精忠报国的血字。

“还我河山!”

岳飞策马跃上残垣,人仙血气冲霄而起,背后“尽忠报国“刺青透甲生光。

手中沥泉枪化作百丈火龙,龙鳞皆由岳家军残甲拼成,枪尖一点寒芒如星坠地,直刺九婴雷首眉心。

九婴狂笑,雷球轰然炸开,紫电与火龙对撞,刺目的光爆让天地为之一白,冲击波将城南百年槐树拦腰折断,年轮间渗出琥珀色树脂,须臾凝结成血泪状。

“区区人仙,也敢撼神威?”

九婴雷首讥讽,然而下一瞬,它瞳孔骤缩。

岳飞的身影竟在雷光中消散——

那不过是枪意残影!真正的杀招自九霄而落,沥泉枪裹挟着岳家军百年战魂。

破碎的汴梁城墙虚影在枪芒中时隐时现,如陨星贯顶,一击洞穿雷首独角。

雷球未及爆散便被枪芒绞碎,九婴凄厉哀嚎,雷首脖颈炸开血洞。

紫电如溃堤洪流四散奔逃,击穿城隍庙琉璃顶激起阵阵香灰,神像金身在电光中褪为黑炭。

“武穆枪法……第七重?”

周衍瞳孔微缩。

他曾听闻岳飞自创枪术,以“精忠报国”四字为心诀,一重一劫,修至七重者可斩地仙。

如今亲眼得见,枪意中裹挟的不仅是杀伐之气,更有山河破碎的悲怆与重整乾坤的决绝。

恍惚间竟见破碎汴梁城在枪尖重现,满城孤魂执戈随行。

九婴遭此重创,剩余六首攻势骤乱。

周衍趁机捏诀,敕界令迸发幽光,阴兵化作黑潮缠住风、火二首,溺鬼手臂攀附妖鳞缝隙,生生撕下大块血肉。

韩愈挥袖泼墨,文气锁链再度收紧,毒首被彻底压入地缝,腐液与青石相激腾起毒烟,将半空雁阵蚀成白骨。

然而九婴本体却在此刻诡笑,司正残破的人形躯壳突然膨胀。

皮下凸起无数蠕动的肉瘤,血管爆裂声如爆竹连响,每声炸响都震碎半条街巷的窗纸。

“不好!他要自爆妖丹!”

周衍猛然醒悟,但为时已晚。

妖丹爆裂前的刹那,他瞥见司正胸腔内蜷缩着半具镇妖司主事的干尸——正是三年前宣称闭关的吕老。

司正躯壳轰然炸裂,一颗漆黑的妖丹悬浮半空,表面布满血色裂痕。

九婴剩余六首同时嘶吼:

“一起陪葬吧!”

妖丹应声爆开,漆黑的冲击波如恶龙腾空,所过之处砖石化为齑粉,阴兵被瞬间蒸发。

连禺疆海啸都被震散成漫天水雾,咸腥海雨倾盆而下,雨中夹杂着细碎鳞片,落地即化作黑虫钻入砖缝。

“结阵!”

岳飞目眦欲裂,沥泉枪插地,枪杆裂纹中渗出赤金血线。

武穆血阵自枪尖蔓延,破碎的“冻死不拆屋“军令状残页在阵纹中浮沉,赤红屏障勉强护住身后半条街巷。

韩愈喷出一口精血,文气化作巨碑挡在东市上空,碑文正是《祭十二郎文》的泣血拓本。

周衍则全力催动敕界令,阴兵残骸聚成黑盾抵在阵前,万千溺死者手骨交扣成墙。

三重防护交叠处,青石板路寸寸龟裂如蛛网,裂缝中渗出幽冥寒气。

然而妖丹之威远超预料。

黑潮吞噬屏障的刹那,青州城防大阵彻底崩碎,城墙如纸糊般坍塌,护城河倒灌入城,百姓哭嚎着被洪水卷走。

周衍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钟楼残柱上,右臂鳞片剥落,露出森森白骨。

岳飞单膝跪地,沥泉枪寸寸断裂,虎口鲜血淋漓,掌纹间“还我河山“的刺字被血污浸透。

韩愈更是面如金纸,文心震颤,险些跌入废墟,腰间玉佩碎成八瓣,每块碎片都映出《进学解》的残句。

烟尘散尽,九婴残躯已化为飞灰。

但青州城......城墙十不存一,街巷化为泽国,尸骸漂浮在泥浆中,连镇妖司的玄铁旗杆都折成两截。

绣着“镇“字的旗面裹着守将头颅,在漩涡中沉浮不定。

周衍踉跄起身,耳畔嗡嗡作响,却听见一声微弱的啜泣——

残梁下压着个女童,半身浸在血泊里,手中还攥着半块糖糕。

断裂的房梁缝隙间,可见其母半截手臂僵硬地伸向孩童方向,指尖离女童鞋底仅差半寸。

“救......救救我娘......”

她望着周衍,瞳孔渐渐涣散。

血泊倒映着残月,将糖糕染成暗红色,几粒芝麻漂浮在血水上,随涟漪轻轻颤动。

周衍僵在原地。

鬼市厮杀、幽冥恶战,他自诩见惯生死,但此刻孩童的血沾在指尖,竟比克苏鲁的诅咒更灼痛神魂。

敕界令在掌心发烫,令纹化作嘲笑的人脸,右臂蹼化的指尖不受控地颤抖。

鳞片缝隙渗出腥咸黏液,在海腥味中嗅到自己的血肉正在异化。

“周衍!”岳飞沙哑的嗓音打破死寂。

这位人仙武将拄着断枪起身,胸甲凹陷处嵌着半截妖齿,仍挺直脊梁。

“妖祸未平,没时间颓唐——”

他猛地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着内脏碎块,却将断枪重重顿地。

“立刻整顿残部,修复城防!”

残破披风在夜风中扬起,露出背后精忠报国四字刺青,每道笔画都渗着新血。

韩愈抹去唇边血渍,颤巍巍展开《原道》残卷,撕碎的“文以载道“四字在虚空重组。

“浩然正气仍在,文脉不灭,青州......便不会亡。”

远处传来私塾夫子带领孩童诵读《正气歌》的微弱声浪,坍塌的书院废墟下,半册《论语》正在泥泞中泛着微光。

周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鬼火森然。

他挥袖召出敕界令,阴兵残魂从废墟中爬起,沉默着搬运砖石、堵截洪水。

幸存的镇妖司修士陆续汇聚,然而每个人脸上都蒙着死灰——

有人望着水中浮尸喃喃唤着同僚姓名,有人机械地撕扯道袍包扎断肢,血污的袖口露出暗红妖斑。

夜色降临时,周衍登上残破的南城门。

远处山峦间忽然亮起无数幽绿鬼火,兽吼声震得城墙碎石簌簌掉落。

十二对猩红竖瞳如血色灯笼悬于山巅,每眨动一次,就有惨叫从城外难民营方向传来。

“是烛龙麾下的猰貐群。”

岳飞握紧断枪,枪尖残留的妖血滴落成阵。

“西山妖兽......要趁火打劫了。”

他抓起腰间酒囊猛灌,琥珀色液体混着血水从下颌滴落,酒气中飘散着镇妖司地牢特制的封魂散味道。

韩愈咳嗽着指向另一侧天际。

赤红流星划破夜空,坠向泰山方向时,紫微垣骤然黯淡,北斗七星竟倒转方位,勺柄直指皇陵。

文士袖中龟甲应声炸裂,碎屑在掌心拼出「荧惑守心」的凶兆。

“皇室在强行激活'九耀·天蓬元帅'神位,泰山封禅台恐有尸解仙现世......”

周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掌心敕界令突然剧烈震颤。

令纹中浮现一行血字,每个笔画都似被指甲硬生生抠出——

“速归幽冥,秦广王叛。”

血字下方,半枚青铜鬼面纹渐显,獠牙间缠绕的锁魂链已断,链节上刻满枉死城亡魂的姓名。

最末一截断链上,赫然烙着周衍的生辰八字。

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城头,周衍攥紧敕界令,指节发白。

猰貐的咆哮越来越近,而泰山方向的赤星已化作一道血线,将夜空割裂。

“内忧外患啊……”

他喃喃自语,右臂白骨上悄然爬出一缕黑气。那黑气如活物般扭动,渐渐凝成克苏鲁触须的轮廓。

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