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陀林的晨雾像浸透尸油的纱布,裹着腐叶与磷火的气息。我背着唐砚冰在腐殖层上狂奔,后颈逆十字的灼痛与她掌心蚀纹的冷意形成诡异的平衡。青铜罗盘的指针深深扎进西北方位,仿佛要在雾中凿出一条通往秦岭的血路——那里藏着逆纹门最后的宗祠,也是爷爷笔记里“神树裂痕初开之处”。
怀中人突然发出低吟,唐砚冰的指尖无意识抠进我肩膀,掌心蚀纹在接触我皮肤的瞬间泛起金芒。我“借阴眼”看见零碎画面:十年前的秦岭墓室,父亲将半块残片按在我后颈,逆十字印记第一次灼痛;唐父的青铜面具裂开缝隙,尸蟞藤从眼窝钻出时,他袖口露出与我相同的逆纹门刺青——原来两派掌门本是同脉宿主。
“他们要拿逆纹者的心脏养根……”她的睫毛沾着青紫色冷汗,“你父亲用残片护住我时,我听见神树在哭……”话未说完,左侧密林中传来弓弦绷紧的声响。三支淬着尸毒的弩箭破雾而来,箭头刻着蚀纹门的尸蟞图腾。
我旋身撞向腐木,弩箭擦着唐砚冰发梢钉入树干,箭杆瞬间被尸毒染成紫黑色。她肩头的尸化皮肤突然蠕动,竟将渗进伤口的毒素反逼出来,指尖蚀纹与我逆纹在接触处爆发出金色光弧——这是昨夜共生纹路形成后第一次主动御敌。
“叛徒!竟敢私通逆纹余孽!”三道灰影从雾中显形,腰间柳叶刀缠着尸蟞藤活物。为首者抬手结印,地面突然冒出暗紫色藤蔓,却在触碰到我脚下罗盘投影的神树光影时,如遇烈日般蜷缩成焦黑残渣。
我扯出父亲遗留的残片,青铜神树虚影在掌心展开,十二道枝桠扫过之处,三名弟子胸口的尸蟞藤刺绣纷纷崩裂。其中一人惨叫着撕开衣襟,露出心口与唐砚冰相同的蚀纹——那纹路中央,竟嵌着半枚人类瞳孔。
“他们早被炼成树奴了。”唐砚冰在我怀中勉强抬头,眼尾泪痣已变成流动的金红色,“蚀纹门用‘死之根’吞噬弟子魂魄,炼成神树的根系……”话未说完,她突然剧烈抽搐,掌心蚀纹不受控地吸附在我逆十字印记上,我后颈传来被吸食的钝痛,却发现她肩头的尸化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弩箭破空声再次响起,这次目标直指唐砚冰心口。我本能地用身体护住她,箭尖刺破衣料的瞬间,她腰间革囊里的“死之根”残片突然发烫,与我怀中的“生之根”残片产生共振。两道金光相撞处,弩箭竟在空中崩解成青铜粉末,随风飘向西北方——秦岭的方向。
借阴眼的刹那,我看见更清晰的记忆碎片:唐父在密室将尸蟞藤植入自己心脏,青铜祭坛上摆着十二具逆纹者尸体,每具尸体后颈都刻着与我相同的逆十字。而父亲临终前塞进我手中的笔记本,首页画着的双生心脏图案,此刻正与我和唐砚冰掌心的共生纹路完全吻合。
“砚之……”唐砚冰突然唤我全名,声音里带着十年前秦岭塌方时的颤抖,“当年你父亲把我推出墓室,自己被尸蟞藤缠住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护好她的根’……”她的指尖划过我后颈逆十字,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与她掌心蚀纹相扣的浅痕。
雾气在狂奔中渐渐稀薄,秦岭北麓的青铜巨碑如半截断剑插入山体。碑身高达十丈,表面布满与残片相同的神树纹路,顶端缺角处的裂痕呈逆十字形状——正是两块残片拼合后的轮廓。碑前倒伏着七具逆纹门服饰的尸体,他们后颈的逆十字印记泛着死灰色,胸口裂开的伤口里露出半截青铜树根,树根表面还缠着未完全腐朽的尸蟞藤。
“是宗祠的守墓人。”唐砚冰的指尖抚过碑身纹路,蚀纹与神树图案接触时,碑体突然渗出金色血液,“逆纹门用初代宿主的血脉铸碑,只有双生宿主的血才能激活……”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裂痕处的瞬间,巨碑发出闷雷般的轰鸣,裂痕中渗出的金光勾勒出一扇青铜门的轮廓。
就在此时,碑后阴影里传来衣料摩擦声。六个披着逆纹门长袍的身影缓缓走出,他们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后颈逆十字印记呈暗红色,胸口绣着的神树图案正在蠕动——那些图案分明是活的尸蟞藤。
“外来者……”为首者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神树的根需要新的心脏。”他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整条手臂布满的青铜树根纹路,与第一章中爷爷棺木里的尸体如出一辙。
唐砚冰突然从我背上滑下,踉跄着挡在我身前。她掌心的蚀纹与“死之根”残片共鸣,竟在瞬间凝聚出与我相同的金色护盾——这是双生宿主首次共享能力。“他们不是守墓人,是被神树根系吞噬的初代宿主。”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十年前唐父炸开神树根系时,就是用这些人的心脏当祭品……”
为首的“守墓人”突然暴起,青铜树根从胸口钻出,如活物般刺向唐砚冰心口。我本能地甩出残片,神树虚影展开的瞬间,却看见唐砚冰眼中倒映出的画面:祭坛深处,两颗跳动的心脏被树根缠绕,一颗泛着金芒,正是我的逆纹心脏;另一颗染着紫雾,表面蚀纹与她胸前的“死之根”完全吻合。
“双生归位,心脏共鸣!”唐砚冰突然抓住我的手,将两枚残片按在巨碑裂痕上。青铜门应声而开,门后传来泉水叮咚声,却混着无数魂魄的低吟。而在门扉开启的刹那,六个“守墓人”同时倒地,化作青铜粉末,唯剩胸口的树根纹路飘向门内,融入神树虚影的根系。
我扶着唐砚冰跨入门槛,扑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阴寒,而是带着草木气息的暖意。宗祠内殿中央,青铜神树的残干矗立如柱,树干上的裂痕里渗出金色与紫色的光——正是双生宿主的血脉颜色。树干下方的祭坛上,摆着十二具石匣,每具石匣表面都刻着与我们掌心相同的共生纹路。
唐砚冰突然指着祭坛后方的壁画:双生宿主跪在神树前,手中残片插入树干裂痕,树根处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透明魂魄。而在壁画角落,用蚀纹刻着极小的字迹:“双生血祭,非生即死——神树裂痕,亦是牢笼钥匙。”
“你父亲和我父亲,当年各自偷走生之根与死之根,就是为了阻止神树重启。”她的指尖划过祭坛边缘的血槽,那里还留着新鲜的血迹,“但现在,我们的血已经激活了宗祠结界,神树的核心……就在祭坛下方。”
地面突然震动,神树残干上的裂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唐砚冰胸前的“死之根”残片剧烈发烫,竟开始吸食我体内的逆纹之力。她惊恐地看向我,眼瞳深处的紫雾正在吞噬金芒:“不对劲……这不是共鸣,是死之根在吞噬生之根!当年巫族留下的,根本是个双生陷阱——”
话未说完,祭坛下方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神树残干突然渗出黑色汁液,那些汁液在地面汇成文字:“逆纹归位,蚀纹献祭,双生心脏,重启牢笼。”而唐砚冰掌心的蚀纹,此刻已完全变成黑色,正沿着我的手臂爬向后颈的逆十字——那是神树根系觉醒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