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教学楼永远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味——油墨味、汗水味和窗外玉兰花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构成我记忆中最深刻的青春味道。
教室黑板前写着偌大的日期——2012年5月17日，距离高考还有21天。我站在走廊拐角，顾漫漫突然从后边抱着我。
“小麦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你知道。我喜欢齐初夏。”顾漫漫的眼睛亮得惊人，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我...写了一封信给他，这封信我写了两天。你帮我给他，好不好？”
我愣在原地，齐初夏——那个占据了我整整两年心事的名字，现在被写在别人的情书上，我颤颤巍巍道：“你...喜欢齐初夏？”
顾漫漫咬着下唇点点头：“从上次篮球赛开始。他最后那个三分球太帅了，你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那天他穿着7号红色球衣，在终场哨响前投进制胜一球，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全场欢呼声中，他转身看向观众席，目光似乎穿越人群，与我短暂相接。那一刻，我的心脏几乎停跳。
“那你可以自己给他啊！顺便搞搞清楚他心里怎么想的。”我假装淡定。
“我怕他拒绝我，因为快高考了。听说他喜欢隔壁班的女孩，但总要试试不是吗？”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是啊，上个月我偶尔听见李博文在教室门口起哄：“齐初夏，从高一就开始喜欢林雨桐。上次见他还拽着人家手不放呢？”他没有否认，只是笑着给了对方一拳。也是那天回家的路上，我偷偷哭了一场，决定结束这场无望的暗恋。
“好。”我把信塞进校服口袋，感受着它灼烧般的温度，“但我只负责转交，其他的...”
“知道啦！”顾漫漫一把抱住我，洗发水的香气扑面而来，“谢谢你，小麦！”
上课铃响了，我们匆匆回到教室。我的座位在第三排靠窗，正好能看见操场的一角。体育特长生们正在训练，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齐初夏穿着红色运动背心，正在跑道上练习起跑。阳光洒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勾勒出肩膀和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撑在起跑线上，背部肌肉绷紧成一道漂亮的弧线。
“齐小麦！数学老师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这道题你来回答。”
我慌忙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我的脸烧了起来。
“选、选C...”我胡乱猜测。
“上课认真听讲。“老师推了推眼镜，“坐下吧。”
我低着头坐下，余光瞥见顾漫漫冲我做了个鬼脸。课本上的数字和符号在我眼前跳动，但我的思绪早已飘向窗外。齐初夏现在应该在进行短跑训练了，他跑步的姿势特别好看，像一头年轻的猎豹，每一步都充满力量。
下课铃响起，我立刻合上课本。顾漫漫冲我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别忘了”。我点点头，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心跳加速。
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我攥着那封信来回踱步。训练刚刚结束，体育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向教室。齐初夏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着汗湿的头发。看见我，他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扬起嘴角。
“小麦？”他小跑过来，身上带着运动后的热气，“你干什么？”
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T恤领口被汗水浸湿，贴在锁骨上。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道，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
“这个...”我递出那封信，不敢看他的眼睛，“顾漫漫让我转交给你。”
他接过信封，眉毛微微挑起：“什么？”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我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
“等等。”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来这就专门做这个？下次不要做这些无聊的事了。”
我僵在原地，突然有些生气：“无聊？！齐初夏，你有病吧！信你认真看一下，记得回复。”
沉默了几秒，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吧。”
他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我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接下来的三天，顾漫漫每天都会问我：“他看了吗？有说什么吗？”我只能摇头。
齐初夏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照常训练。
第四天午休，顾漫漫红着眼睛把我拉到楼梯间。
“他肯定不喜欢我。”她咬着嘴唇，“都这么多天了...如果不喜欢可以告诉我一下，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回啊！”
我心里一阵刺痛，想起自己同样无疾而终的暗恋，“我去帮你问问。”
顾漫漫感激地抱了抱我，我却在想：我到底在做什么？明明自己那么喜欢他，却要替别人追问他的心意。
我在体育馆后门堵住了刚训练完的齐初夏。他正在喝水，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白色T恤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有事？”他放下水瓶，用袖子擦了擦嘴。
我深吸一口气：“信你看了？你能不能回复一下，顾漫漫在等你的答复。”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我不喜欢她，所以不想回。”
“她是我好朋友。信是我递的。这个事我必须要整明白。”我硬着头皮说，“你不喜欢她也该给个答复，这样拖着很伤人。”
齐初夏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他向前一步，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气，心跳如鼓。
“小麦，”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炸在我耳边，“我有喜欢的人。”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瞪大眼睛，阳光从树叶间隙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睛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
“我知道，隔壁班的林雨桐。你也真是长情的人，从高一就喜欢的人，现在依旧喜欢。但这并不妨碍你回复顾漫漫对你的喜欢。”我咽了咽口水。
“你先回教室吧。”他愣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扬，“我会回的。”
隔天，顾漫漫就哭兮兮的跑到我跟前说齐初夏拒绝了她。那天的风，吹的格外有些凉，我搂着顾漫漫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夜间自习课进行到一半，课桌里的手机不小心抖动了一下。我仰头发现老师不在，才敢颤颤巍巍的打开——是齐初夏发来的消息。
「帮我放哨，老师来了跟我说一下。」
我抬眼发现齐初夏又逃课了。
「快高考了，你还逃课？不要命了？」
「谢谢，你想吃什么？我跟你带。老师来了帮我发下消息。」
「不吃。你带给林雨桐。」
「你知道我喜欢谁吗？」冰冷的手机屏上，我觉得他大概有些气恼吧。所以我没回他。
过了大概五分钟，手机屏幕接着亮起，依旧是齐初夏的消息，「我喜欢你。」
简单的三个字，没有任何修饰，却比任何华丽的告白都更有力量。我盯着屏幕，感觉那些像素点正在灼烧我的视网膜。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我关掉了手机，继续做我的数学习题。
但我却始终静不下心来。如果他没开玩笑，那么这两年来的暗恋，无数个偷偷看他的午后，所有藏在心底的悸动，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回响。我想起他跑步时飞扬的发梢，想起他进球后看向观众席的眼神，想起他每次叫我名字时微微上扬的尾音。
可是，感情的如果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