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下午时分，天气晴朗，阳光像喝了微醺的果酒，风也飘飘然地在枝头游荡。操场上挤了七八个班，热闹得像个大型批发市场，体育老师见人太多，干脆一句「注意安全」就放我们自由活动了。
我们十二姐妹如常聚集在篮球架下，有人坐在大轮轴上，有人挂在横杆上，有人干脆席地而坐开聊。场面热闹得像年夜饭前的厨房，一边八卦，一边讲些风凉话。我一边帮惠惠绑蜈蚣辫，一边打开耳朵雷达，生怕错过任何猛料。
正聊得兴高采烈，琳琳和敏敏忽然起身「比手划脚」，边笑边打闹。敏敏比了一个我看不懂的动作，琳琳立刻回了一招，两人像在打手语拳击，让我一头雾水。
「你们在干嘛？那是什么手势？」我好奇地问。
「小朋友才问这种问题啦。」琳琳神秘地笑。
「这是……只有大人才懂的秘密暗号哦！」敏敏语气暧昧。
我一脸懵，脑中突然浮现童年的一段回忆：小学时，窗外山坡上偶尔会出现一位动作奇怪的大叔，远远地对着校园比划着什么，还露出牙膏广告似的笑容……现在想想，好像、也许、可能，那就是某种「暗示」。
「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我惊讶地问。
「你都初三了还不懂？」她们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我爸妈从来没讲过这些啊！」我辩解。
「我爸倒是说过，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别傻傻地以为人家是跟你开玩笑。」敏敏语气忽然正经起来。
神猫肥肥翻书叹气：「现在的女生，除了要看霸道总裁，还得会防身，自我保护真的是人生必修课。」
神鱼肥肥举起泡泡台词卡：「青春期三宝：防狼喷雾一瓶、能倾诉的朋友一位、爱自己的能力一整箱。」
我好奇地追问：「那你们怎么知道的？」
「看电视、电影、听同学说，书刊也有。」她们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我的脑袋开始自动搜索数据库，从小到大未解之谜一一浮现：为什么广告时间妈妈不转台，明明还在演要转台？为什么她和新婚阿姨讲话时偏偏改讲我听不懂的越南话？这一刻，好像全都解锁了。
神鱼肥肥飘来叹气：「小时候的你不是傻，是这个世界的信息太不透明。那些剧里只有水和花的片段，现在懂了吧？」
神猫肥肥一脸严肃：「以前的大人最爱的三句话：『等你长大就懂了』、『现在别问』、『结婚以后再说』。」
我还在内心地震中，回教室一抬头，就看到小书正在喝水。瓶子在上，喉结在下，一动一动的画面不知为何让我联想到刚刚那些话题，心里莫名火起。
神猫肥肥翻白眼：「你冷静点，他只是喝水，不是在撩你。」
神鱼肥肥补刀：「他喝的是矿泉水，你喝的是忘情水。」
我低声嘟囔：「你们男生……唉，真是……」
「蛤？我们怎么啦？」小书转过头，一脸无辜。
「你那个行为……真的很不讨喜。」我语出惊人。
「我怎么了？我哪里惹你啦？」他满脸困惑。
神鱼肥肥悠悠飘过：「他真的不知道，这是宇宙级的懵懂。如果他知道，那就不是人，是神了。」
神猫肥肥吐槽我：「现在是你在跟他吵架，还是跟自己过不去？」
我语气飘忽：「是你爸妈说的啦……别问，我不想讲了。」
「蛤？我爸妈？我爸妈啥也没说啊……」他一脸迷茫。
我心神不宁，只能拍拍胸口，努力让自己冷静。
他还想插科打诨一句：「是不是那个来了？女生这几天特别敏感嘛……神经兮兮。」
神猫肥手叉腰：「又来了！男生讲不过女生就说『你是不是那个来了』，这逻辑比超市结账还方便！」
神鱼肥肥咬着鱼鳞笔记：「青春观察纪录第94条：男生不懂情绪，乱猜一个原因冒名顶替，然后逃跑。」
「谁神经兮兮啦！」我忍不住吼了出来。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我就说女生不能惹，惹到母老虎，倒霉三年甩不掉。」他边笑边跑路。
我气得三天没理他，决定把他打入冷宫。
结果这三天……小慧和他开始说说笑笑，眉来眼去，互动得特别自然，小慧简直像无条件接收了他。
神猫肥肥立刻按下红色警报：「警报！敌方花蝴蝶靠近前座椅区域！请立刻启动恋爱战术重整模式！」
神鱼肥肥回到泡泡床上躺平：「唉，恋爱就像股市，有人做多，有人放空。」
我心里的宇宙当场爆炸。
不行，我得计划——收复失土！
「对不起啦，其实你们女生都很可爱，那个来的时候也很可爱……前几天我说错话了，对你不礼貌，拍……拍谢。」小书一脸真诚又带点尴尬地对我道歉。
我死瞪着他，一言不发，心里却在犯嘀咕：「你们男生根本搞不懂女生到底在气什么，还敢来道歉，真是勇气可嘉。」
虽然小书主动低头了，但我依然板着脸不搭理他。然而……就在我坐冷板凳的那几天，小慧像是牛棚投手上场救援，不但稳住局面，还三坏三好，三振打者。
他们眉来眼去、嘻嘻哈哈，互动比我和小书之前还热络。
我在冷板凳生闷气，眼睛快烧出火光，你们那边居然还要开庆功宴？
神猫肥肥竖起尾巴：「警报！敌方粉红势力已攻占目标防线，恋爱主权岌岌可危，请立即部署反击策略！」
神鱼肥肥抱着泡泡奶茶：「恋爱这东西就是这样，你一断线，别人就顺网而入。」
人家只是很渴喝口水，我自己心头的小剧场就开始演了。我的两食指相对，不停地在胸前画圈圈。
我抱着脑袋反思人生：「小书又没说喜欢我，也没对我怎样，我是不是自作多情了？我这样根本是杞人忧天的大白痴。」
一道闪光仿佛从天灵盖劈下来，我顿时恍然大悟：我根本不是喜欢小书他本人，我是喜欢「我喜欢小书」这件事。
我是有偷偷幻想牵牵手，但我不想把友情搞得太复杂；我是个专职的学生，应该要以读书为重。我想当小书最真诚、最特别的朋友，是那种一辈子都记得彼此的朋友。
于是我主动跟他和好。我们很快又恢复成那种没脑没心眼的相处模式，天天胡说八道、鬼话连篇，过着不正常却轻松愉快的日子。
神鱼肥肥趴在泡泡床上分析：「青春期友情＋情愫的复合公式，大致可简化为：吵架→吃醋→反省→复合→更黏。」
神猫肥肥翻着星际史料：「在亚利安星球，恋爱只需要心电感应，一牵手就能传情达意，谁还要搞什么三垒全垒打的？」
我笑说：「可惜我穿越到了地球，一个恋爱可以演八十集的地方，不是歹戏也拖棚。」
就在我们恢复日常不久，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沉默了。
但班上的一位同学退学了。
是鸭子。那位初一时的四女之一，也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位。
听说是因为感情上的事，也有人说是家庭状况，有好多版本，真假难辨。反正，她的名字忽然从学生名单上消失了。
我愣了很久。她平时话不多，声音也特别，像鸭子在练嗓，但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是个不讲话就美出天际的女孩。
她是那四人中唯一一个曾对我说「我罩你」的人，还真的帮我出过一次头。
神猫肥肥坐在我肩头，用爪子轻拍我：「有些人是命运里的过客，但留下的感觉，却像一道刻进青春的刻痕。」
神鱼肥肥泡在气泡里，悠悠地说：「每个人的青春速度不同，有人快转，有人重播，我们只能陪自己走好那一段。」
我望着校园的风，突然有点想她。
我想她的嘎嘎声，也想那句「我罩你」的背影——那一瞬的豪迈、真心，和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青春是随着微风飞翔的发丝，飘过一段路，也飘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