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花嬷嬷的警告

沈青慈走向房间角落,那里摆着一个香炉,造型古朴,铜制炉身泛着幽暗。

她银签拨开炉内灰烬,一股浅淡异香逸散,沈青慈屏住呼吸凑近细嗅。

“果然有问题,这香气……是幽昙烬’?不对,气味不够纯粹,还混合了别的东西……”

幽昙烬本身并非剧毒,多用于制造幻境或迷人心神,长期吸入才会损伤根本。

但萧景行中的毒,发作迅猛,绝非单纯的幽昙烬所能致。

这香炉里的东西,恐怕只是其中一环,甚至可能只是用来掩盖真正毒源的障眼法。

就在沈青慈凝神思索之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着深青色比甲的婆子走了进来。

这婆子自称花嬷嬷,是吕氏身边得力的管事婆子。

婆子看见沈青慈站在香炉边,并未显露惊讶,只是微微躬身。

“世子妃,老奴花氏奉夫人之命前来照看世子,并收拾一下屋子。”

“夫人说世子爷遭此大难,屋里秽气重需得仔细清扫,免得冲撞了贵体。”

花嬷嬷说着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沈青慈身前的香炉,她的脚步未停,径直朝着香炉的方向走来。

看这架势不像是来收拾寻常污秽,倒像是急于要清理别的什么。

沈青慈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她不着痕迹地侧过身,正好挡在了花嬷嬷与香炉之间。

“不必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花嬷嬷前进的脚步顿住了,她抬眼看向沈青慈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沈青慈坦然迎着她的视线。

“世子情况未稳,房中一切包括灰尘都可能与病因有关。”

“任何东西都不能随意移动或清理,以免干扰我后续诊治。”

“花嬷嬷若是真心为世子好,便请回吧。”

“这里有我照看即可。”

屋子里霎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烛火轻轻爆了一下,发出噼啪一声轻响。

花嬷嬷脸上的肌肉似乎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刻板严肃的模样。

沈青慈补充道:“若是夫人或者老太君问起,你照实说是我不让动的便可,世子的性命比一时的洁净更重要。”

这句话既是解释也是施压,救回世子是她最大的凭仗也是吕氏暂时无法公然驳斥的理由。

花嬷嬷沉默了片刻,眼前这位新嫁进来的世子妃,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怯懦无能。

刚才外面那场风波,她也略有耳闻。

这位世子妃,不仅懂医术,还有胆识。

“世子妃说的是。”花嬷嬷最终还是垂下眼皮,语气恭顺了一些,“是老奴考虑不周。”

她没有坚持走向香炉,假意环顾。

转身时手肘向后一摆,撞到旁边红木多宝格。

多宝格上层角落一个不起眼锦盒失去平衡啪嗒掉地,盒盖摔开。里面没有贵重珠宝,几颗棕色菩提子滚出。

一片小小的、干枯发黑东西从锦盒底部粘连处脱落,躺在菩提子旁边。

那是一片干枯的花瓣。

“哎呀!”花嬷嬷发出一声故作惊讶的低呼。

“瞧老奴这笨手笨脚的!冲撞了世子妃,罪过罪过!”她嘴里说着请罪的话,却慢吞吞地弯腰似乎要去捡拾那些菩提子。

沈青慈的注意力却瞬间被那片黑色花瓣吸引,她没有理会花嬷嬷的表演,也没有先去管那些滚落的菩提子。

她快步上前弯腰直接拾起了那片不起眼的黑色干花瓣,花瓣已经完全脱水,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焦黑色。

沈青慈将花瓣放在指尖轻轻捻动,一股比香炉里幽昙烬更隐秘阴冷的极淡香气钻入鼻息。

这气味若有若无,需凝神屏息方能捕捉到一点,寻常人根本无从察觉。

但这丝阴冷的气息,却让她脑中警铃大作!

子午乌头!这是子午乌头的花瓣!

师傅收藏的《百毒经解》残篇最后部分,曾寥寥数笔记载一种阴毒复合毒。

幽昙烬毒性缓慢,若与子午乌头花瓣或根茎汁液长期放在一起,两者气息交融、相互催化,化为无色无味缓慢侵蚀五脏六腑奇毒!

中毒者初期精神倦怠,身体虚弱,极难察觉。

待到毒发,便如山洪倾泻,药石罔效!

香炉里的幽昙烬是明面上的诱饵,或者只是加速毒性渗透的一环。

真正缓慢释放杀机的,源于这不起眼干枯花瓣!

长期放置在萧景行日常起居的环境中与香炉里的幽昙烬气息结合,日积月累才造成了他如今这般凶险的局面。

好个连环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下毒之人心思之缜密,手法之刁钻隐秘,远超她的预料。

沈青慈捏着那片花瓣,指尖传来干枯粗糙的触感,她抬起头看向还维持着弯腰姿势的花嬷嬷。

花嬷嬷刚刚捡起一颗菩提子,察觉到沈青慈的视线,她直起身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看不出真实情绪。

“世子妃,这些东西……”花嬷嬷的话没有说完。

沈青慈将那片黑色花瓣小心翼翼地收入自己随身的一个小瓷瓶中,她没有回答花嬷嬷,也没有追问锦盒的来历。

有些事情,现在挑明毫无意义,反而会打草惊蛇。

花嬷嬷见沈青慈收起了花瓣,并未多言,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萧景行。

“既然世子妃这里无需老奴伺候,那老奴便先告退了。”花嬷嬷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指摘。

她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即将跨出门槛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头也未回低声说了一句:“世子妃是聪明人,侯府上下都盼着世子康复……也盼着世子妃能安分守己。别像前头那位,下场不好看。”

她最后那句话声音压得很低,字字清晰地敲在沈青慈心上,像是一种威胁。

话音落下,花嬷嬷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安分守己,沈青慈明白是在敲打她,前面那位?说的又是谁?

沈青慈站在原地,握紧了手中的小瓷瓶。

这子午乌头的花瓣从何而来?是这锦盒原本就有的还是被人后来悄悄放入?

吕氏是萧景行的亲生母亲,会是她吗?

沈青慈收回思绪,将瓷瓶妥善收好,转身走向床榻。

她看着萧景行苍白面容,他微蹙的眉头像是也感受到了这重重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