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800，押一付一，水电全包。“房产中介老王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这个价格，在城里连个厕所都租不到。“
我盯着手机银行里四位数的存款，咽了口唾沫。800块，确实便宜得离谱。便宜到我都怀疑是不是少听了一个零。
“那个...王叔，这房子...没什么问题吧？“我试探性地问。
老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能有什么问题？就是房东急着出租，价格才这么优惠。小齐啊，你不是说下周再不交房租就要被赶出来了吗？“
他说得对。三个月没接到像样的演出，我的存款已经见底。上周房东大妈最后通牒，再不交租就把我和我的那些“破烂道具“一起扔出去。
“行吧，我租了。“我咬咬牙，在合同上签下“齐小乐“三个大字。这名字是我出道时改的艺名，本意是希望观众看到我就乐，没想到现在连我自己都乐不起来了。
阳光公寓404室。光听门牌号就不太吉利。我拖着两个塞满衣服的行李箱和一个装满演出道具的大箱子，站在斑驳的房门前时，才注意到门框上方贴着一张褪色的黄符。
“这是...？“
“哦，上任租客留下的。“老王迅速扯下黄符揉成一团塞进口袋，“有些老人家迷信，喜欢贴这些。“
钥匙转动的声音格外刺耳。门开的瞬间，一股霉味夹杂着说不清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我打了个喷嚏，眯眼打量这个即将成为我新家的地方。
出乎意料，房子内部比想象中好很多。一室一厅，家具齐全，甚至还有台老式电视机。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跳舞。
“怎么样，不错吧？“老王搓着手，“就是有点灰，打扫一下就好。“
我点点头，没注意到老王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
签完合同交完钱，老王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好心“提醒我：“晚上睡觉记得关好门窗，这栋楼...呃...隔音不太好。“
我没在意，满脑子都是省下的房租能让我多吃几顿饱饭。简单打扫后，我瘫在吱呀作响的沙发上，打开手机查看演出邀约——空空如也。
“齐小乐啊齐小乐，混了三年喜剧圈，连个凶宅都住上了。“我自嘲地对着天花板说，“下一步是不是该去地铁口要饭了？“
夜幕降临得很快。我煮了包方便面当晚餐，打开电视却发现只能收到雪花台。无奈之下，我决定早点睡觉，明天再去买点生活用品。
卧室的床看起来有些年头，但还算干净。我躺上去时，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关灯后，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路灯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惨白的线。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我听到“吱呀“一声——像是有人轻轻坐在了床尾。
“谁？“我猛地睁开眼，床尾空空如也。
幻觉吧。我翻了个身，却感觉背后一阵发凉，仿佛有人正对着我的后颈吹气。
“别闹了...“我嘟囔着，伸手往后挥了挥，却碰到了一团冰冷的东西。
我触电般缩回手，彻底清醒了。房间里安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我慢慢转过头——
一张惨白的脸正悬在我枕头上方，咧着嘴冲我笑。
“啊——！！！“我连滚带爬摔下床，后背撞上墙壁。那张脸的主人身穿民国时期的长衫，飘在半空中，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
“新来的？“他开口了，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胆子这么小还敢住凶宅？“
我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你...你是什么东西？“
“东西？“他挑了挑眉，“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在下白世通，民国十三年至二十二年上海滩最有名的喜剧演员。“他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动作，“当然，现在是个鬼魂。“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梦。
“你...你是鬼？！“我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小声点，隔壁李大姐睡觉呢。“白世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脾气可不好，上次有个租客吵醒她，直接被吓得精神失常了。“
我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被骗了！这特么是个鬼屋！
白世通飘到我跟前，蹲下身（虽然他根本不需要蹲）与我平视：“别那么紧张，我们又不会吃了你...嗯，李大姐可能会，但她最近在减肥。“
“你们？“我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还有谁？“
“哦，这栋公寓里住着不少'老朋友'。“白世通掰着手指头数，“二楼有个60年代投井自杀的怨妇，三楼有个90年代被谋杀的程序员，四楼除了我和李大姐，还有个总在厕所里哭的小女孩...“
“停！“我捂住耳朵，“我不想知道！“
白世通耸耸肩：“随你便。不过既然你住进来了，有些规矩得遵守：晚上十点后不要用洗衣机，李大姐讨厌噪音；冰箱里的食物别乱动，可能是张明的祭品；最重要的是——“他突然凑近，那张惨白的脸几乎贴到我鼻尖上，“绝对不要回应半夜敲你门的声音。“
我快哭了：“我能退租吗？“
“恐怕不行。“白世通幸灾乐祸地说，“老王那家伙专找走投无路的人租这房子，合同里肯定写了'特殊条款'。“
我想起签合同时老王催促我快点签字的样子，和他口袋里那张可疑的黄符，顿时心如死灰。
“为什么是我...“我抱头哀嚎。
白世通飘到半空，翘着二郎腿：“因为你是个喜剧演员，而我是你的祖师爷。“他不知从哪变出一把折扇，“啪“地打开，“我看过你的表演视频，太烂了，简直侮辱喜剧这门艺术。“
我瞪大眼睛：“你偷看我手机？“
“鬼魂的事，能叫偷看吗？“白世通理直气壮，“再说了，你那破段子谁爱看？'我穷得连鬼都嫌弃'——这也叫笑话？我当年在上海滩...“
接下来的半小时，白世通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当年的“辉煌事迹“，而我则缩在墙角，思考人生为何如此艰难。穷到住凶宅已经够惨了，还要被一个民国时期的鬼魂喜剧演员吐槽表演水平？
“...所以你看，喜剧的关键在于节奏和反差。“白世通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你现在的表演就像一具尸体——僵硬又无趣。“
我忍不住反驳：“你说得轻松！现在观众笑点高得要命，我上次讲个'程序员掉头发'的段子，台下坐的全是IT男，差点没活着出来！“
白世通突然飘到我面前，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想学真正的喜剧吗？我可以教你。“
“代价是什么？“我警惕地问。恐怖片里这种情节通常没好事。
“代价？“白世通夸张地捂住胸口，“你伤透了我的心！我只是不忍心看喜剧艺术沦落至此！“他飘到天花板又倒吊下来，“再说了，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好吧，“我破罐子破摔，“你要怎么教？托梦吗？“
白世通神秘地笑了：“从今晚开始，每天午夜，我会给你安排特殊的'观众'。如果你的表演能逗笑他们，就能活到第二天。“
“等等，什么叫'能活到第二天'？“我后背发凉。
白世通已经飘向门口：“午夜见，小喜剧演员。记住，笑不出来的人...会死得很惨哦~“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中，留下我一人坐在黑暗中，思考现在收拾行李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敲击。
滴答，滴答，滴答。
我看了眼手机——1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