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雪时分的浮玉私约

初三的寒假,伴着飘飘扬扬的初雪翩然而至。育华中学的教室里,窗台上早早积了一层薄雪,为整个屋子添了几分冬日的静谧。沈浩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中的速写本随意翻开着,里面夹着一片冻得半透明的银杏叶,那是今早大家一起扫雪时,刘雪特意递给他的。叶片上的叶脉间,还凝着星星点点的冰晶,在日光的映照下,恰似刘雪护腕上闪烁的水钻,灵动又迷人。

沈浩南的目光落在成绩单上,手指不自觉地在新换的护腕上摩挲着,在教室里暖气的烘衬下,那丝线泛着毛茸茸的光,就像他心底藏着的、对刘雪的那份温热的情感。

“浩南哥,这寒假第一天,你咋就在这儿发呆呢?”陈雨欣像只欢快的小鹿,羊角辫上挂着雪粒,一阵风似的冲进教室。她的羽绒服拉链敞着,露出里头印着古琴图案的卫衣,彰显着她独特的个性。

此刻,她举着手机,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说道,“刘雪在便利店给你买热可可呢!我刚瞧见,她围巾上的茉莉刺绣都被冻得硬邦邦啦!”说着,她把手机屏幕转向沈浩南,画面里,刘雪正努力踮着脚,伸手去够货架上的暖手宝。她的羽绒服拉链没拉好,沈浩南送的银杏叶胸针若隐若现,在便利店玻璃上弥漫的哈气中,闪烁着柔和的光。

沈浩南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将速写本往书包里塞。那本子里,夹着他精心准备的新年礼物一本一本临摹浮玉山古银杏的速写集,每一页上都贴着他自己剪成的琴徽,承载着他满满的心意。他耳尖泛红,把装着暖手宝的纸袋递给陈雨欣,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别瞎拍呀!对了,你跟她说,这个护腕是防水的,她练琴的时候戴着,手就不会冻着了。还有,热可可记得让她买少糖的。”

便利店中,暖气开得十足,刘雪站在货架前,正对着上面的护腕出神。那护腕标签上的篮球图案,和沈浩南平日里画的简直一模一样,一看便知是他的“手笔”。

“刘雪!”陈雨欣冷不丁从零食区蹿了出来,举着手机在刘雪眼前晃了晃,屏幕上正是沈浩南刚才慌乱塞书包的窘态,“沈浩南托我给你带个话。

他说浮玉山的初雪可比学校的干净多了,问你明天想不想去那儿看百年银杏?”说到这儿,陈雨欣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地凑近刘雪,压低声音说道,“我可瞧见啦,他的速写本里夹着浮玉山的地图呢,每个观景点都标着‘刘雪专属休息区’,就连厕所的位置,都画了个爱心!”

雪粒子簌簌地打在便利店的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刘雪轻轻抚摸着手中暖手宝上的刺绣,思绪飘回到上周在琴房的发现。那时,她在母亲的《松风阁琴谱》里,找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浮玉山银杏落时,带玉佩去琴社旧址”,落款是已经褪色的“陈记茶寮”。

她下意识地掏出颈间的吊坠,借着便利店的灯光,仔细端详,竟发现吊坠背面刻着极小的“诸城”二字,和沈浩南护腕内侧的绣字相互呼应。刘雪微微别过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暖手宝的边缘,轻声问道:“他……他还说了啥呀?”

陈雨欣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刘雪的围巾,笑得前仰后合:“沈浩南昨天在篮球场扫雪的时候,把银杏叶堆成了古琴的形状,结果被教导主任误以为是早恋的‘证据’,现在操场边上还贴着他画的护腕小人呢!”

傍晚,步行街华灯初上,一盏盏红灯笼高高挂起,散发出暖融融的光,仿佛将整个冬日都烘得柔和起来。沈浩南蹲在路口,专注地画着速写,笔下的红灯笼,在他的勾勒下,渐渐有了古琴流苏穗子的模样。

“在等刘雪吗?”林修不知何时来到了沈浩南身后,他抱着一本包装精美的琴谱,琴谱上的丝带被精心打成了银杏叶的形状,十分雅致。

林修推了推眼镜,说道,“我祖父托人带话过来,说玉佩的另一半在沈家旧物箱里。琴尾的‘梅庵’徽记,就是当年两家人联姻时的信物。”

沈浩南手中的铅笔猛地一顿,在画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线条。他想起今早母亲在厨房的背影,当时母亲正把茉莉花瓣泡进柚子茶,围裙口袋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琴社合照。沈浩南喉咙发紧,转过头,急切地问道:“那玉佩……是不是能和刘雪的吊坠拼成完整的古琴?

就好比她琴谱里完整的泛音段那样?”林修点了点头,镜片上蒙着的雾气,恰好遮住了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只缓缓说道:“当年两家人合制玉佩时,特意刻了十三徽,说是要等后辈用青春续写新的乐章。”

雪幕笼罩下的浮玉山,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沈浩南和刘雪并肩走在山路上,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羽绒服拉链相互碰撞,和着雪粒簌簌落下的声音,交织成一曲别样的冬日乐章。

“你瞧!”刘雪突然停下脚步,兴奋地指着前方古银杏树下的石碑,她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雪晶,在雪光中闪烁,“那是琴社旧址!”石碑的一角,刻着半枚古琴图案,与刘雪颈间吊坠的弧度严丝合缝。沈浩南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母亲给的玉佩,玉佩触手冰凉,却又带着一丝温润。

当两枚玉件轻轻触碰的瞬间,一阵山风呼啸而过,竟将周围的积雪吹散,石碑上完整的“陈刘琴约”四字,清晰地呈现在两人眼前。

“给你。”沈浩南把手中的速写集递到刘雪面前,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刘雪护腕上的水钻,他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啥特别的,就……就是把浮玉山的银杏画下来了。”

刘雪轻轻翻开扉页,第一页上,画着初雪覆盖下的古银杏,仔细看,树干上还藏着极小的护腕与围巾图案。翻到最后一页,是两人在文化节上的背影,护腕与围巾上的刺绣在雪光的映照下,格外清晰,角落处,用极小的字写着:“第七徽的泛音,像你低头时睫毛的影子。”

“其实我……”刘雪的声音轻柔得如同飘落的雪花,她从琴谱里缓缓抽出一片银杏叶,叶脉间用金粉写着“我画过所有风景,最想画的是你”,那正是沈浩南的字迹,“上周扫雪的时候捡到的,夹在母亲的琴谱里,原来你早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雪粒落地般细微,可抬眼望去,却见沈浩南的耳尖红得比路边的红灯笼还要夺目。

下山途中,两人路过便利店。陈雨欣从雪堆里一下子蹦了出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屑,手里举着手机,大声喊道:“我拍到啦!你们在石碑前贴玉佩的样子,简直和老照片里的沈阿姨和刘阿姨一模一样!”

众人围过去,只见手机屏幕上,沈浩南正帮刘雪调整护腕,两人的影子在古银杏下交织在一起,石碑上的“陈刘琴约”四字,恰好穿过他们相触的指尖,画面美好而又温馨。

路灯亮起,初雪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微光。刘雪抚摸着沈浩南送的护腕,惊喜地发现,他在篮球图案旁,悄悄绣了一朵茉莉。

沈浩南有些紧张地指着便利店橱窗,里面摆着一对银杏叶形状的钥匙扣,他鼓起勇气说道:“等春天银杏再黄的时候,要不要一起再来浮玉山,补画夏天的景色?

那时的古银杏,叶子会像你的护腕一样闪。

刘雪抬眸,望着沈浩南发梢上的雪粒,脑海中浮现出文化节上的追光、深秋时的银杏书签,还有此刻相触的玉佩。她嘴角上扬,轻轻笑出了声:“好呀,但你得教我画篮球三分线,就像你画泛音位那样。”

雪粒纷纷扬扬地落在沈浩南的速写本上,最新一页画着初雪覆盖的浮玉山,两个小人的指尖在碑前相触,脚边是拼合的玉佩与飘落的银杏叶。

有些故事,早在他们相遇之前,就已悄然写进银杏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