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我修为相当,若不改换水属功法,恐怕为我所克,难以持久。”
楼藏月看苏墨周身依旧火势腾腾,没有换炁的意思,于是好心劝了一句。
苏墨却笑着摇了摇头:“无妨,正好领教师兄高招。”
五行生克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可既然有水火既济的说法,那自然不会只是相克那么简单。
其中肯定有调和转换之道。
他打算亲自体验一番水火济会这一过程。
“好!”
楼藏月点点头,也不多话,脚上踏着莫名的步伐,再度上前。
这一次,他再没有了先前天火倒灌、横冲直撞的气势。
反倒如一条涓涓细流,带着冬日肃杀凛冽之势,悄无声息之间就已浸润万物,来到身前。
苏墨依旧挥掌相迎。
可手臂刚刚抬起,眼中就见对方骈指从不知何处探出,好似灵蛇隐匿暗处突然暴起,直指自己咽喉。
这《太阴玄水咒》竟是一招指法。
他心中一惊,仓促间将手掌化作手刀,竖起拦于自己咽喉前方,险险将袭来的这一指挡住。
哧!
好似冰水浇于烈火之上,发出“滋滋”之声。
苏墨手掌剧痛,萦绕在周身的热浪竟被这一指击散,只觉自己半条臂膀都好似浸入了冰水,一时连出招都有些不畅。
内景中的火龙连忙在手太阳小肠经中不断游走,驱散那一缕寒意。
可楼藏月似是察觉到了他引炁的这一丝迟滞,又是一指点向苏墨胸前膻中位置。
苏墨迫不得已,只能抽身而退,又是一掌将探到身前的一指挡下。
但攻势却并没有因他避退而缓和,楼藏月反而趋步跟上,在他周身不断游走,每每在关键处找到破绽,引得苏墨不断回防,竟是连出招攻击的机会都寻不到半点!
唰唰唰!
指法如同短匕,招招行于险处,皆为苏墨周身要害。
苏墨疲于招架,但身体受寒气所侵,一招一式之间越来越滞涩、僵硬。
内景之中,原本势如疾火的灵炁游走不断受阻,手太阳小肠经中被寒意所慑,再无先前的活泼热烈之势。
火龙发出哀鸣,周身的熊熊烈火尽数收敛退去。
终于,苏墨一招不慎,被楼藏月寻到破绽,一指突破中门,点到胸腹之间的巨阙穴上。
一点冰寒刺骨之意由巨阙透入,沿任督二脉流转,随即散至全身。
在内景周天之中游走的那条火龙瞬间消散。
苏墨只觉自己身体犹如被寒冰冻结,上半身竟是动弹不得。
“师弟,水火相克,到底还是要差上一些的。”
楼藏月一招得手,后退几步,笑着开口。
赢了?
台下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虽然二人交手以来,楼藏月的表现始终不比苏墨稍差,可毕竟人家那是收了招的,而且心法五行齐备,怎么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落败吧?
苏墨并没有回话。
他现在确实动不了。
可在内景之中,原本的火炁却渐渐收敛、沉淀,熊熊烈火在寒意侵染下熄灭,却又生出新的事物来。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一缕清泉自烈火焚烧过的灰烬底下流出,沿着经脉缓慢行走。
水流越行越快,越淌越急,将经脉之中阻碍通行的寒冰渐渐冲刷入水中。
内景之中寒意渐消,化作春雨落下,绽放一片翠绿。
水催木生。
最先引入的那一缕木炁行了一圈,最终又回到最初模样。
可这一次,苏墨却并没有用九曲府去催发,而是直接以心火引燃。
心火如灯如烛,再无先前火龙那般的滔天威势,而是像一条细细的火线,被引入手少阴心经中,缓缓流淌。
台上,原本僵住无法动弹的苏墨突然咧嘴一笑,摆出一招新的架势:“楼师兄,再来!”
“咦?”
楼藏月本欲上前解开穴道,却没料到苏墨居然能自行恢复,不由也是大惊。
不过他很快就将之抛诸脑后,再次应道:“好!”
于是再度抽身而上。
可这一回他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
先前无往而不利的指法居然处处受限,竟然生出一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
只见苏墨的招式陡然大变,再没有了之前至阳至刚的感觉,而是换成了一套层层递进、生生不息的掌法。
几招过后楼藏月就认了出来,这应该就是那套水属功法,苏墨在与方灵玉交手之时也曾使过。
可对方的心法好像依旧没变。
以火属心法催水属招式?
楼藏月心中疑惑。
不对!
心法也变了!
苏墨原本一招一式之间所裹挟的滔天火势如今尽数内敛,虽然依旧有火法之威,却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丙火炽热刚烈,丁火温和持久。
以丁火催动《潮汐诀》,水火相合,潮汐涨落之间,犹如烛火跳动,却有一种莫名的和谐之感。
任凭楼藏月的玄阴冰寒法意如何侵染,苏墨内景之中虽然萧瑟一片,犹如寒冬腊月。
可在一片冰寒之中,那一点残烛却依旧散发着莹莹火光。
明明依旧是自己主攻,可楼藏月却越打越是憋屈。
面前那一缕风中残烛,竟是怎么也扑不灭。
正当有些急躁之时,他眼中却是突然火光大亮,残烛之中居然有烈焰升起,化作一道火龙扑面而来!
大惊之下,楼藏月收招格挡,只一交手,就觉仿若突然置身于地火岩浆,原本包裹自身的冰寒之意瞬间消融,周身气血逐渐旺盛,刚刚凝聚起来的玄阴法意竟是差点消散。
苏墨内景之中,火龙自手太阳小肠经运转回下元府,又自上元府运至手少阴心经,再次变作温润如豆的残烛灯火。
此乃阴阳转换之理。
万物负阴而抱阳,并非一定要水火相交。
一刚一柔、一动一静、一外一内。
皆存有阴阳之理。
然后台下的众人就发现,这一场切磋又一次变成了自己看不懂的模样。
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打的挺精彩挺热烈的么?
怎么突然之间就局势大变,也不见什么精妙招式,两人就好像已经分出胜负了?
原本被制住的那个苍松院弟子正含笑而立,而原本占了上风的高个子却呆呆立在原地,仿若被点了穴道一般。
自己这是错过了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楼藏月。
“你刚刚那一招……”
他伸出双手试图比划:“是什么名堂?”
“是阴阳之火转换之法。”
苏墨笑着解释,将火炁在丙火和丁火之间招式的转变简单讲述了一遍。
“丙火?丁火?”
楼藏月再次低头,许久之后他才若有所思的一点头:“我要闭关去了。”
说罢竟是拿了自己的玉牌转身就走。
“等我出关,再请师弟你喝酒!”
他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演武堂门外。
而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直到一声惊呼响彻山头。
“不得了啦!学师们回山啦!大家快跑哇!”
一个翠竹院弟子口中疾呼,跌跌撞撞跑进演武堂。
众人闻言面色大变,抽身欲走。
“都别动!”
“一个也不许跑!”
“快把大门关上!”
只一眨眼功夫,一群身着黑袍金纹的鉴考司弟子就涌入演武堂。
“好哇你们竟敢私下比斗!”
“这是要造反了?”
“临走前不是说了今日演武堂不开放的吗?”
“涉事的都自觉站出来,莫要等我来硬的嗷!”
“什么交流切磋,哇居然还敢伤了人!我看你们都得受罚!”
看着周围鉴考司弟子表情做作、略显浮夸的呵斥,苏墨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来一个词汇:
钓鱼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