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山脉的罡风如利刃割面,裹挟着地底翻涌的硫磺气息,将整座山脉熏染得宛如炼狱。千米之外,赤霄宗的朱红山门轰然崩塌,百丈长的焚天炎蟒甩动尾椎,鳞甲擦过地面时爆发出刺目火星,所过之处地火喷涌,岩浆顺着青石板路蜿蜒流淌,将半座演武场熔成赤红湖泊。
王以翰踏空悬立在主峰顶端,玄色衣摆被热浪掀起猎猎作响。他望着下方被烈焰吞噬的宗门,掌心凝聚的灵气忽明忽暗,三日前强行突破化神中期时留下的神魂裂纹,此刻正如同活物般在识海中游走,每一次灵力运转都牵扯着钻心剧痛——作为西部大陆最末流的三流宗门,赤霄宗根本拿不出足以稳固化神境的天材地宝,他只能靠燃烧本源硬抗天劫,换来这半步之差的境界提升。
“掌门!护山大阵灵力告急!”尖锐的剑鸣中,大师姐楚红绫被炎蟒尾风扫飞,金丹大圆满的剑罡在毒火中嗤嗤作响。她勉力撑着染血的长剑支起身子,三十八道剑影在身后摇摇欲坠——本该由内门弟子组成的北斗剑阵,此刻却全是十四五岁的外门少年,最弱的不过练气三层,剑阵中央的法台早已裂痕密布。
王以翰目光扫过战场:七座偏殿已被夷为平地,藏经阁的飞檐在火海中扭曲变形,弟子们抱着残缺的法器四散奔逃,更有筑基期的执事被炎蟒吐息扫中,当场化作飞灰。他的视线最终落在护山大阵的中枢——九根盘龙柱只剩三根还在发光,阵眼处的灵纹石碑布满蛛网状裂痕,每一道裂缝都在吞噬着仅存的灵力。
“撑住!”王以翰掐诀召回本命灵剑,剑身嗡鸣着划破虚空,在楚红绫头顶凝聚出十二道灵轨。作为化神中期修士,他本可轻易碾碎这头六阶妖兽,但若不是三长老暗中操控火煞魂晶,炎蟒根本不敢进犯宗门。他能感受到地火深处那股隐晦的化神境气息,正源源不断向炎蟒输送力量——赤霄宗三长老,竟然在宗门生死存亡之际勾结外敌。
炎蟒突然昂首嘶鸣,蛇信扫过处空气爆燃,直径十丈的火球裹挟着毒雾砸向剑阵。楚红绫咬碎舌尖喷出血雾,剑罡骤然暴涨三尺:“散开!以天枢剑位为根基!”三十七名弟子应声腾挪,剑影在半空拼出残破的北斗图案,却在火球冲击下崩碎大半。离火最近的少年惨叫着跌落,后背的衣衫瞬间化作飞灰,露出被毒火灼伤的脊背。
王以翰心头一紧,指尖掐入掌心。赤霄宗地处西部边陲,百年前便因资源匮乏沦为三流宗门,全宗上下仅有他一位化神修士,金丹境的楚红绫已是第二战力。此刻护山大阵即将崩溃,地火中的三长老却仍在蓄力,若不能尽快斩断魂晶联系,整个宗门都将葬身在炎蟒腹内。
“所有人退向观星台!”他暴喝一声,灵剑化作万点灵光笼罩战场,硬生生接住炎蟒的下一轮攻击。指尖掠过眉心,三滴本命精血融入灵气,在虚空中勾勒出残缺的灵图——这是赤霄宗祖传的“陨星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的禁术。灵光所过之处,炎蟒的动作骤然一滞,蛇瞳中竟闪过一丝恐惧。
“掌门!药园方向有异动!”有弟子隔着火场大喊。王以翰神识扫过,只见后山药园废墟中,师弟周墨正被三条炎蟒幼崽缠住。这位元婴后期的丹道长老浑身浴血,却仍用身体护着药圃中央的玉匣——那里存放着全宗唯一一株即将成熟的“九窍星纹草”,是修复护山大阵的关键。
“该死!”王以翰咬牙切齿。三长老显然算准了赤霄宗的命脉,不仅操控炎蟒正面强攻,更放出幼崽偷袭药园。他能感受到周墨的灵力正在飞速流逝,若再不去支援,星纹草必将落入敌手。可此刻护山大阵只剩两成灵力,一旦他离开主峰,炎蟒必将冲破封锁。
炎蟒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蛇身猛地绷直如同一柄巨枪,尾椎处的火煞魂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辉。王以翰瞳孔骤缩——这是妖兽燃烧本源的征兆,三长老竟然要让炎蟒自爆,用余波摧毁整个宗门!
“红绫!带弟子退到星陨殿!”他猛地扯断腰间的祖师玉珏,灵光一闪间,怀中的《太虚衍星录》无风自动。这是赤霄宗代代相传的秘典,记载着唯有化神境才能修炼的“星陨命格”,此刻书页上突然浮现出一行金字:“借煞淬魂,逆命改星——三息可窥先机”。
顾不得神魂裂纹撕扯的剧痛,王以翰咬破舌尖在玉珏上画下灵纹。五十年寿元如青烟般从鬓角流逝,换来三息间的天机显化:三息后炎蟒将冲破“陨星锁”绞杀周墨,五息后楚红绫为保护弟子力竭而亡,七息后护山大阵崩塌,他将被火煞魂晶的余波震碎紫府……
“不可能!”王以翰眼中闪过狠厉,灵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他竟然主动松开对炎蟒的压制,任由火煞之力顺着魂晶联系涌入识海——既然三长老想借妖兽之力摧毁宗门,他便要以化神境的神魂硬吞火煞,强行冲击那半步之遥的瓶颈!
剧痛如潮水般淹没意识,王以翰感觉有千万柄火剑在识海中纵横,神魂裂纹处传来被灼烧的滋滋声。但他清楚地看到,那些裂痕正在火煞的淬炼中缓慢愈合,更有细碎的灵光从中渗出——这是《太虚衍星录》中记载的“以煞养魂”之法,唯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给我碎!”他突然暴喝,灵剑化作亿万灵光刺入炎蟒七寸。早已被火煞反噬的妖兽发出哀鸣,鳞片下的火煞魂晶应声炸裂,赤红色的能量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王以翰趁机抓住那抹即将溃散的灵光,却在触碰到的瞬间浑身剧震——魂晶核心处,竟藏着半枚刻满古老符文的玉诏,符文闪烁间,他脑海中闪过赤霄宗第三代掌门陨落前的画面。
地火深处传来一声惊恐的低呼,三长老的气息瞬间远遁。王以翰顾不上追击,神识扫向药园,只见周墨已倒在血泊中,玉匣滚落在三尺外。他瞬间闪现将人救起,发现这位师弟的丹田已被洞穿,全靠执念撑着最后一口气:“师……兄,星纹草……”
“我在。”王以翰握住周墨的手,将仅存的灵气渡入他体内。抬眼望去,楚红绫正带着弟子们退到观星台,护山大阵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塌,漫天火星中,他看到山门外的云海突然翻涌,十二道流光正破云而来,为首者袖口绣着中州修真界的金边令纹——那是只有“中州监察使”才有的标志。
“西部大陆的蝼蚁,也敢染指仙帝遗物?”清冷的声音随剑光而至,白衣女子踏剑悬停在王以翰三丈外,目光落在他掌心尚未收起的玉诏碎片上。她身后的修士同时掐诀,十二道灵光交织成网,将整座赤霄宗笼罩在内。
王以翰握紧玉诏,感受着识海中翻涌的灵气。化神中期的境界在这一刻彻底稳固,却也让他清晰地察觉到,这些中州修士中竟有两位化神后期,更有一位气息隐晦的陆地神仙境强者隐匿在云层之后。作为西部大陆的三流宗门,他们从未想过会卷入如此巨大的漩涡,而这半枚玉诏,显然就是一切的开端。
“赤霄宗掌门王以翰,见过诸位上仙。”他压下心头的震惊,抱拳行礼时悄悄将玉诏收入袖中。晨光中,楚红绫抱着星纹草踉跄赶来,身后是劫后余生的弟子们。废墟上的浓烟尚未散尽,远处的赤霄山脉却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仿佛在预示着这场危机仅仅是个开始。
白衣女子冷冷扫过众人:“仙帝遗物现世,按中州律例当由监察司暂管。念你等无知,交出信物可免一死。”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剑光却在无形中压下三分,显然对王以翰的化神中期境界有所忌惮。
王以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脑海中闪过《太虚衍星录》中关于仙帝的只言片语。他清楚地知道,一旦交出玉诏,赤霄宗将再无翻身之日,而周墨的仇、宗门的耻,都将永远埋在地火之下。指尖轻轻抚过掌心的灵纹,那里还残留着刚才燃烧寿元的灼痛,他突然露出一丝苦笑——作为三流宗门的掌门,他早已习惯了在绝境中赌上一切。
“上仙若想取物,便从王某的尸体上踏过去吧。”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化神修士特有的威严。灵剑在身后悄然凝聚,十二道灵轨首次完全显现——这是他突破中期后第一次全力施为,也是赤霄宗面对中州强权的最后倔强。
云海翻涌,大战一触即发。而在王以翰的识海中,那半枚玉诏突然发出微光,模糊的符文逐渐清晰,竟与他神魂深处的灵图产生共鸣。他突然想起祖师临终前的遗言:“当星陨临宗之日,便是赤霄重现之时……”
山风掠过废墟,带着一丝血腥的气息。赤霄宗的匾额在火中轰然坠地,却在尘埃中留下一道未灭的灵光。这是西部大陆一个三流宗门的黄昏,却也是某位掌门携灵而起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