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对抗

打坐半宿,陈骆恢复完损耗的真气。

正好天光微亮,晨雾朦胧,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静谧的群山也像突然活了过来,生出几许虫鸣鸟叫。

坊市里人声渐起,或有遁光从空驰过。

趁着时间尚早,陈骆将昨晚被剑气破坏的墙壁、禁制重新修补完整。

接着才踩着朝阳前往菜市。

菜市是北区一条巷子,专门售卖各种水产灵鱼、妖兽血肉。

其中多有客栈酒楼的伙计在此赶早采购。

当他抵达巷口时,老远便听到一阵嘈杂吵闹:

“完整的蓝狸兽皮,毛色鲜亮,高级符篆的不二之选。”

“这可是狼毒兽的毒囊,十三粒灵砂真的不贵。”

“三百斤铁精,我把山都挖空了才找到这么点材料……”

众多修士你来我往,有买鱼的、也有卖肉的;或大声吆喝、或沉稳端坐。

热闹有如人间市镇。

有些甚至不顾形象,当街讨价还价,为了几粒灵砂争的面红耳赤。

对此,陈骆早就习以为常。

修仙者修仙者,说到底毕竟还不是仙。

既然有七情六欲,就免不得蝇营狗苟,为了些许利益争吵斗殴,再平常不过。

从宝囊里取出大黄鱼,他入乡随俗,也跟着吆喝了两声:

“新鲜的野生大黄鱼,六粒灵砂,便宜卖了!”

灵鱼比妖兽肉更好处理,味道也是独具特色,几乎不怎么费劲,便有人上前收购。

那是个肩膀宽厚,脸颊方正的中年人,面目瞧着不甚起眼,但气息却表现的沉稳。

“老板,你的大黄鱼怎么卖?”

“六粒灵砂,昨天刚钓的,保证新鲜。”陈骆微笑着回复。

中年人瞥了眼金灿灿的灵鱼,鱼好不好他当然能一眼看出来。

陈骆手里的大黄鱼尺寸标准、鳞色艳丽,一看便是鲜鱼。

不过市场售货,你买我卖,总要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其不禁皱着眉,故意挑剔道:

“你的鱼都死了,怎么能保证新鲜?便宜一点,五粒灵砂卖了。”

陈骆笑了笑,大黄鱼的市价就是六粒灵砂,五粒灵砂可对不起他忍受的风吹日晒。

“道友说笑了,鱼虽说是死了,但一直被我放在宝囊里,半点灵机不曾泄露。

而且我只卖这一条鱼,实在不能降价。”

他的宝囊有十立方左右的空间,只能装死物,鱼放到里面之前,当然得先弄死。

修仙界倒是有专门装活物的灵兽袋,可那也不是他能买的起的。

中年人本来也没觉得能把价格压下来,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试一试。

见他言语虽然和善,但态度却表现的坚定,不由熄了压价的心思,道:

“既然如此,把鱼给我吧。”

说着取出六粒灵砂,同陈骆交易。

本以为一买一卖,这样便该当结束,但中年人接了鱼并未着急离开,而是继续道:

“看你的模样,应该是幻光河的钓手吧。

我是鼎香楼的采办孟方,往后你如果再钓到类似的灵鱼,可以直接卖到鼎香楼,我一律按市价收。”

钓手钓到的灵鱼多为野生,酒楼中最喜欢野生的。

陈骆点点头。

鼎香楼是三霞坊东区的酒楼,规模说不上大,可东区向来是高档产业区域,来往客户不是家族子弟,就是宗门修士。

对方能收购自己的鱼,正好省了往后在市场上吆喝的功夫。

不由同样和对方通了姓名。

互相认识后,孟方带着鱼离开,陈骆也跟着出了巷子。

今天他还要买功法,心里比较迫切,但高级功法大多出现在东区。

这种地方他平日里也只是逛逛,从来不敢进去,不知道自己的身价究竟能不能消费的起。

思绪发散着,陈骆迈步向东,汇入人流。

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陈骆,陈骆!”

他闻声扭头,顿时看见李老头在街巷角落里对着他不断招手。

李老头和他是钓友,互相认识多年,对方的招呼其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因此尽管心里急切,陈骆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发现老头身边人还不少,大多都是幻光河的钓手。

这些人平时不是在钓鱼,就是在钓鱼的路上。

有些甚至半夜不回家,待在山林中夜钓。

今天能聚在一起,属实有些难得。

陈骆心里猜测:“莫不是和昨天刘福交代的事有关?”

正寻思着,李老头已经带着一身酒气,不满的骂了出来:

“昨天刘福通知你了吗?那个王八蛋,逼着我们给他钓望月鳌,如果两个月内交不上数,全体涨房租。”

陈骆点点头。

这事昨天就把他气的够呛,恨不得宰了对方。

可惜作为散修,他的胳膊拧不过大腿。

好在望月鳌虽然难钓,却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刘福昨天把任务摊派到了所有钓手的身上。

大家聚在一起群策群力,说不定有办法。

心里想着,其不禁看向在座众人,

“这事我也知道,但望月鳌昼伏夜出,又极其警惕,守半年都不一定钓上一只,两个月咱们如何做得到?”

“可不嘛,若是血玉鲈的话,还能拼一拼,望月鳌咱们哪有希望?!”

在座的都是幻光河的钓手,深知钓鳌的难度,立刻随着抱怨起来:

“我看那刘福就是故意找茬,想要涨我们的房租。”

“我一个月才挣七枚下品灵石,光房租就得交一半,什么世道!”

李老头从昨天听到消息就一直烦闷,清早又喝了不少酒,见大家都如此说法,心头更是愤懑,道:

“要我说,干脆咱们全部停上一阵,不再向各家酒楼出售灵鱼,不信刘福还敢逼咱们。”

这是针尖对麦芒,准备靠罢工斗争到底。

陈骆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拉住他。

老头子上了年纪,没想到还这么热血。

赵大宏是坊市外围管事,专门负责坊市的协调和管理,大家集体罢工,势必影响到坊市运转。

运转出了问题,其当然会给众钓手一个说法。

可事后呢?

谁能保证对方不会出手报复?

那时枪打出头鸟,提出罢工主意的李老头恐怕性命危矣。

相识多年,陈骆实在不愿对方到老再惨遭横死,于是连拉数次,眼神不断示意。

李老头打了个酒嗝,瞧见其表情,终于舍得用脑子想一想自己刚才说的话。

不思索不知道,一思索瞬间酒醒了大半。

罢工可不是破釜沉舟,而是鱼死网破。

“自己怎么出这种馊主意?”

忙装作酒醉似的,红着脸,摇摇摆摆,顺势靠在陈骆身上。

周围人本来在寻思罢工的可行性,陡然见他这般作态,立刻变得犹豫。

这时陈骆也跟着帮忙找补道:

“老东西喝醉了净说胡话,咱们拖家带口的,不卖鱼靠什么生活?

酒楼耗的起,我们耗得起吗?

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

众人一听,甚觉有理。

有家室的正等着灵石吃饭,没家室的也不想和管事硬碰硬。

也就李老头一把年纪,没两年活头才敢这样干,纷纷把他埋怨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