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半宿,陈骆恢复完损耗的真气。
正好天光微亮,晨雾朦胧,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
静谧的群山也像突然活了过来,生出几许虫鸣鸟叫。
坊市里人声渐起,或有遁光从空驰过。
趁着时间尚早,陈骆将昨晚被剑气破坏的墙壁、禁制重新修补完整。
接着才踩着朝阳前往菜市。
菜市是北区一条巷子,专门售卖各种水产灵鱼、妖兽血肉。
其中多有客栈酒楼的伙计在此赶早采购。
当他抵达巷口时,老远便听到一阵嘈杂吵闹:
“完整的蓝狸兽皮,毛色鲜亮,高级符篆的不二之选。”
“这可是狼毒兽的毒囊,十三粒灵砂真的不贵。”
“三百斤铁精,我把山都挖空了才找到这么点材料……”
众多修士你来我往,有买鱼的、也有卖肉的;或大声吆喝、或沉稳端坐。
热闹有如人间市镇。
有些甚至不顾形象,当街讨价还价,为了几粒灵砂争的面红耳赤。
对此,陈骆早就习以为常。
修仙者修仙者,说到底毕竟还不是仙。
既然有七情六欲,就免不得蝇营狗苟,为了些许利益争吵斗殴,再平常不过。
从宝囊里取出大黄鱼,他入乡随俗,也跟着吆喝了两声:
“新鲜的野生大黄鱼,六粒灵砂,便宜卖了!”
灵鱼比妖兽肉更好处理,味道也是独具特色,几乎不怎么费劲,便有人上前收购。
那是个肩膀宽厚,脸颊方正的中年人,面目瞧着不甚起眼,但气息却表现的沉稳。
“老板,你的大黄鱼怎么卖?”
“六粒灵砂,昨天刚钓的,保证新鲜。”陈骆微笑着回复。
中年人瞥了眼金灿灿的灵鱼,鱼好不好他当然能一眼看出来。
陈骆手里的大黄鱼尺寸标准、鳞色艳丽,一看便是鲜鱼。
不过市场售货,你买我卖,总要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其不禁皱着眉,故意挑剔道:
“你的鱼都死了,怎么能保证新鲜?便宜一点,五粒灵砂卖了。”
陈骆笑了笑,大黄鱼的市价就是六粒灵砂,五粒灵砂可对不起他忍受的风吹日晒。
“道友说笑了,鱼虽说是死了,但一直被我放在宝囊里,半点灵机不曾泄露。
而且我只卖这一条鱼,实在不能降价。”
他的宝囊有十立方左右的空间,只能装死物,鱼放到里面之前,当然得先弄死。
修仙界倒是有专门装活物的灵兽袋,可那也不是他能买的起的。
中年人本来也没觉得能把价格压下来,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试一试。
见他言语虽然和善,但态度却表现的坚定,不由熄了压价的心思,道:
“既然如此,把鱼给我吧。”
说着取出六粒灵砂,同陈骆交易。
本以为一买一卖,这样便该当结束,但中年人接了鱼并未着急离开,而是继续道:
“看你的模样,应该是幻光河的钓手吧。
我是鼎香楼的采办孟方,往后你如果再钓到类似的灵鱼,可以直接卖到鼎香楼,我一律按市价收。”
钓手钓到的灵鱼多为野生,酒楼中最喜欢野生的。
陈骆点点头。
鼎香楼是三霞坊东区的酒楼,规模说不上大,可东区向来是高档产业区域,来往客户不是家族子弟,就是宗门修士。
对方能收购自己的鱼,正好省了往后在市场上吆喝的功夫。
不由同样和对方通了姓名。
互相认识后,孟方带着鱼离开,陈骆也跟着出了巷子。
今天他还要买功法,心里比较迫切,但高级功法大多出现在东区。
这种地方他平日里也只是逛逛,从来不敢进去,不知道自己的身价究竟能不能消费的起。
思绪发散着,陈骆迈步向东,汇入人流。
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陈骆,陈骆!”
他闻声扭头,顿时看见李老头在街巷角落里对着他不断招手。
李老头和他是钓友,互相认识多年,对方的招呼其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因此尽管心里急切,陈骆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发现老头身边人还不少,大多都是幻光河的钓手。
这些人平时不是在钓鱼,就是在钓鱼的路上。
有些甚至半夜不回家,待在山林中夜钓。
今天能聚在一起,属实有些难得。
陈骆心里猜测:“莫不是和昨天刘福交代的事有关?”
正寻思着,李老头已经带着一身酒气,不满的骂了出来:
“昨天刘福通知你了吗?那个王八蛋,逼着我们给他钓望月鳌,如果两个月内交不上数,全体涨房租。”
陈骆点点头。
这事昨天就把他气的够呛,恨不得宰了对方。
可惜作为散修,他的胳膊拧不过大腿。
好在望月鳌虽然难钓,却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刘福昨天把任务摊派到了所有钓手的身上。
大家聚在一起群策群力,说不定有办法。
心里想着,其不禁看向在座众人,
“这事我也知道,但望月鳌昼伏夜出,又极其警惕,守半年都不一定钓上一只,两个月咱们如何做得到?”
“可不嘛,若是血玉鲈的话,还能拼一拼,望月鳌咱们哪有希望?!”
在座的都是幻光河的钓手,深知钓鳌的难度,立刻随着抱怨起来:
“我看那刘福就是故意找茬,想要涨我们的房租。”
“我一个月才挣七枚下品灵石,光房租就得交一半,什么世道!”
李老头从昨天听到消息就一直烦闷,清早又喝了不少酒,见大家都如此说法,心头更是愤懑,道:
“要我说,干脆咱们全部停上一阵,不再向各家酒楼出售灵鱼,不信刘福还敢逼咱们。”
这是针尖对麦芒,准备靠罢工斗争到底。
陈骆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拉住他。
老头子上了年纪,没想到还这么热血。
赵大宏是坊市外围管事,专门负责坊市的协调和管理,大家集体罢工,势必影响到坊市运转。
运转出了问题,其当然会给众钓手一个说法。
可事后呢?
谁能保证对方不会出手报复?
那时枪打出头鸟,提出罢工主意的李老头恐怕性命危矣。
相识多年,陈骆实在不愿对方到老再惨遭横死,于是连拉数次,眼神不断示意。
李老头打了个酒嗝,瞧见其表情,终于舍得用脑子想一想自己刚才说的话。
不思索不知道,一思索瞬间酒醒了大半。
罢工可不是破釜沉舟,而是鱼死网破。
“自己怎么出这种馊主意?”
忙装作酒醉似的,红着脸,摇摇摆摆,顺势靠在陈骆身上。
周围人本来在寻思罢工的可行性,陡然见他这般作态,立刻变得犹豫。
这时陈骆也跟着帮忙找补道:
“老东西喝醉了净说胡话,咱们拖家带口的,不卖鱼靠什么生活?
酒楼耗的起,我们耗得起吗?
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
众人一听,甚觉有理。
有家室的正等着灵石吃饭,没家室的也不想和管事硬碰硬。
也就李老头一把年纪,没两年活头才敢这样干,纷纷把他埋怨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