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溪宗的清晨总是被一层薄雾笼罩,如同蒙着轻纱的少女,神秘而朦胧。山间的灵气在晨光中流转,化作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缠绕在古老的建筑群间。
凌潇云站在青石铺就的广场中央,十六岁的少年身姿挺拔如青竹,一袭素白长袍纤尘不染。他微微仰头,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登仙阶“——那是天溪宗新弟子入门时必须攀登的试炼之路,共九百九十九级,每一级台阶上都刻有古老符文,会对攀登者施加不同的压力。
“听说这次新弟子中出了个天才,十六岁就达到了练骨中期。“
“嘘,小声点,就是那个穿白衣服的少年...“
“怎么可能?我十六岁时还在练体呢!“
周围的窃窃私语如同夏日的蚊蝇,嗡嗡作响却无法忽视。凌潇云面色如常,唯有藏在宽大袖口中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知道这些议论从何而来——三天前的入门测试上,他以惊人的表现震惊了所有考官。
“凌潇云。“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广场上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凌潇云抬头,看见登仙阶顶端站着几位身着华贵道袍的长老,为首的正是天溪宗宗主白昊。他看上去约莫六十出头,面容清癯,双目如电,一袭紫金道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弟子在。“凌潇云拱手行礼,声音清冷如山谷幽泉。
白昊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相直视灵魂。“你资质不凡,按惯例需登登仙阶以定师徒缘分。但今日,本座破例收你为亲传弟子,直接入我玄天峰修行。“
此言一出,广场上顿时哗然。登仙阶不仅是试炼,更是天溪宗延续千年的传统,从未有人能跳过这一环节。几位长老面色各异,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更是眉头紧锁。
“宗主,这不合规矩。“白须老者沉声道,“便是当年的楚惊天,也是登完登仙阶后才被收入门下的。“
白昊淡然一笑:“二长老,规矩是人定的。此少年灵根纯净,已达练骨中期,若按部就班,反倒浪费天赋。“
凌潇云感受到二长老投来的锐利目光,那眼神中混杂着审视、怀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敌意。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心中却警铃大作——看来天溪宗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多谢宗主厚爱。“凌潇云再次行礼,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但弟子愿登登仙阶,以示对仙门传统的尊重。“
“我可不想被穿小鞋。”凌潇云心里嘀咕着。
广场上一片寂静。白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赏:“好!有志气。那便开始吧。“
凌潇云深吸一口气,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肩头。他神色不变,继续向上。
三十阶、五十阶、一百阶...随着高度增加,压力呈几何倍数增长。到第三百阶时,已有大半新弟子面色苍白地停在半途,无法继续。而凌潇云依旧保持着稳定的步伐,唯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泄露了他的吃力。
“有意思。“白昊站在顶端,眼中精光闪烁,“三百阶了,步伐丝毫未乱。“
二长老冷哼一声:“不过是强撑罢了。看他能坚持多久。“
五百阶时,凌潇云的呼吸开始急促,背后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台阶上的符文开始发光,每一脚落下,都有电击般的刺痛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耳中嗡嗡作响。
“放弃吧,少年。“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再往上,你会死的。“
凌潇云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抬头望去,登仙阶顶端似乎遥不可及。但奇怪的是,他体内的灵力不但没有枯竭,反而在压力下越发活跃起来——尤其是丹田深处那股常年冰寒的气息,此刻竟如解冻的春水,缓缓流动。
六百阶、七百阶...当凌潇云踏上第八百阶台阶时,他的皮肤表面开始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广场上的议论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惊诧。
“那是什么?“
“他身上怎么结冰了?“
“莫非是传说中的玄阴灵体?“
高台上,白昊的表情骤然严肃。他猛地站起身,紫金道袍无风自动:“所有人退后!“
话音未落,凌潇云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单膝跪地,周身爆发出刺骨的寒气,以他为中心,登仙阶上迅速蔓延开一层厚厚的冰霜。更可怕的是,他的七窍开始渗出淡蓝色的血液,那些血滴落在台阶上,立刻冻结成诡异的冰花。
“寒毒反噬!“白昊脸色大变,身形一闪已出现在凌潇云身旁。他双手结印,一道金光将少年笼罩,“坚持住!“
凌潇云意识模糊间,只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与他那常年冰寒的灵力形成鲜明对比。两股力量在他经脉中交锋,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连声音都被冻结在喉咙里。
“玄阴灵体果然名不虚传。“白昊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小年纪就能达到练骨中期,想必是常年忍受寒毒折磨吧?“
凌潇云勉强睁开眼,对上白昊深邃的目光。那一刻,他感觉对方似乎看透了他所有的秘密。
“别怕。“白昊的声音温和下来,“我会救你。但从此以后,你必须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我会教你如何控制这体质。“
没有选择的余地,凌潇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白昊满意地笑了,他单手按在凌潇云头顶,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二人笼罩其中。
广场上的弟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二长老面色阴沉如水,袖中的拳头紧握又松开。
金光散去后,登仙阶上的冰霜迅速消融。凌潇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但眼中的神采比之前更加明亮。他郑重地跪在白昊面前,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弟子凌潇云,拜见师父。“
白昊扶她起来,转向众人:“从今日起,凌潇云为我白昊关门弟子,入主玄天峰。任何人不得为难于他,否则视同叛徒!“
二长老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其余长老面面相觑,最终纷纷行礼称是。
当夜,玄天峰顶的静室内,凌潇云盘膝而坐,调理内息。寒毒发作后的虚弱感仍未完全消退,但体内灵力运转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顺畅。
“感觉如何?“白昊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玉盒。
凌潇云连忙起身行礼:“多谢师父相救,弟子已无大碍。“
白昊示意她坐下,打开玉盒,里面是一颗龙眼大小的赤红丹药,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是'炎阳丹',二品丹药,可暂时压制你体内的寒毒。玄阴灵体千年难遇,初期会受寒毒反噬之苦,但一旦突破瑶光境,修行速度将远超常人。“
凌潇云接过丹药,犹豫片刻后问道:“师父为何对我如此厚爱?天溪宗天才辈出,弟子不过...“
“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少年?孤儿?“白昊笑着打断他,“湘云,你可知道为何今日我坚持要收你为徒?“
凌潇云摇头。白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因为天溪宗需要你。“
“需要我?“凌潇云愕然。
白昊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天溪宗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谷内派系林立,谷外强敌环伺。而你的玄阴灵体,是修炼本门镇派功法《九转玄天诀》的最佳体质。“
凌潇云心跳加速。在林天的记忆里,他自幼父母双亡,后被一位隐世散修收养,才得以踏上修仙之路。养父临终前曾告诉她,他的体质特殊,若无机缘,终身难有大成。没想到死后竟得天溪宗宗主亲自指点。
“弟子...不明白。“凌潇云谨慎地说,“《九转玄天诀》不是只有历代宗主才能修炼吗?“
白昊转身,目光灼灼:“不错。所以我收你为徒,不只是为了救你,更是为了天溪宗的未来。“他顿了顿,“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一天。玄阴灵体在瑶光境前随时可能被寒毒反噬而亡。“
凌潇云握紧了手中的炎阳丹,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温热能量。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弟子愿追随师尊,不负所望。“
白昊满意地点头:“好!从明日开始,我会亲自指导你修行。今晚你先服下炎阳丹,好好休息。“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玄天峰上,如同为这座古老的山峰披上了一层银纱。凌潇云深吸一口气,吞下炎阳丹。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驱散了常年盘踞在他体内的寒意。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未来,但有一点他很确定——从今天起,他不是林天,不再是那个独自与寒毒抗争的孤儿。他有了师父,有了靠山,也有了责任。
月光下,凌潇云盘膝而坐,开始按照白昊传授的方法引导体内灵力。这一次,寒毒没有发作,灵力运转前所未有的顺畅。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时刻,天溪宗另一座山峰上,二长老正与几位心腹密议着什么,目光不时投向玄天峰方向...
只是在没人察觉的时候,凌潇云的嘴角缓缓露出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