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上下人心惶惶

精神病院的围墙倒了,几百名患者逃之夭夭,提请市民严加防范......

这条小消息是我发表在《社会细胞报》四版一个不显眼角落的豆腐块文章。尽管主编提心吊胆、三核四审,但苦于我的威逼利诱,只好无可奈何地把它置于报屁股上,其新闻价值仍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顿时市民人心惶惶,仿佛火星人已开始向地球展开了大举进攻。整个城市处于恐怖之中。

可能活该我出名。可能我这辈子注定要出名。总之我真的出名了。就是这条不足百字的小消息强化了我的知名度。于是在市人皆惊,连总编都咋舌的时候唯我独醒;于是我坐在人生闹剧的看台上免费观赏;于是我发现有理智的人惧怕没理智的人是当今世界的最大幽默。

竟忘记交代一下了,我是《社会细胞报》的记者,上个月分配来这个报社的。上面提到的豆腐块文章是我的处女作。读了四年公安学院,来到一家市级小报任法制专栏记者,实在不敢说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时代的宠爱。我天生是个侦探材料,儿童时代就有小福尔摩斯的雅号。当记者不知是大材小用还是拿檩子当大梁,总有顺拐的人走在仪仗队里跟不上拍的感觉。

可生活就是奇怪得令人费解,我的第一炮竟打得山响,几乎震撼了这个四十几万人口的小城。无论怎样看,不管总编咋舌过后的反应如何,我实实在在出名了。阴差阳错也好,瞎猫撞死耗子也好,总之撞上了。就算歪打正着,也是着了。我不能放过这个可能使我一举腾飞的机会。我说过,我是侦探的材料,侦探破案的一个基本手段就是跟踪。当了记者我便偏爱跟踪采访。

一星期后,我又撰文刊登在《社会细胞报》四版那个不显眼的角落,只是豆腐块稍大了些。全文如下:

经有关人员连日奋战和广大市民的通力合作,逃跑的精神病人几乎全部被送回精神病院。唯一女性患者仍然在“逃”。望全体市民能进一步协助院方和警方的工作,将其找到并送往精神病院(院方说有酬谢,大概是24K金项链一条)。该女患者三十八岁,名叶沙沙,绰号夜流星,身高1.68米,体态丰肤健美,面目姣好,有洁癖。此人为抑郁型精神病,少言寡语,突出症状是喜欢张贴或在墙上直接书写病态的朦胧呓语。必须提醒市民注意的是,叶沙沙虽少言寡语,却有一身极好的武功,翻墙跃脊如履平地,三五个男人难以近身。且在此次逃跑之前已有逃跑史(那是在一个小镇的精神病院)。跑出后曾先后绑架过四五个男人,对其百般折磨后放出,或对其家属威逼索财。为此,被当地人称之为女绑匪夜流星。望市民在捕获她时,万万不可单人妄动,免伤其身......

这第二篇报道同第一篇报道成子母雷状,引起了连索反映。一时间,人们把对《社会细胞报》的关注从第一版转向第四版,确切说是转向报屁股。这些天,人们每当拿过报纸首先着眼的是报屁股,议论的是报屁股,传阅的还是报屁股。为此,恹恹待毙的《社会细胞报》竟如同注了吗啡一般鲜活起来。报摊零售额如插进开水里的温度计,直线上升,甚至到了供不应求的程度。更为可喜的是,众多敏感的企业家纷纷来报社签定广告合同。一时间,《社会细胞报》门庭若市,财源滚滚。总编乐得满脸肉褶子地对我说,当初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令我实在猜不出哪条褶子里藏着他那双阴森可爱的小眼睛。同事们见到我时眉毛一律呈十点十分状,那是当月奖金就地十八滚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