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针引

黑暗如墨汁般晕染开来，我眉心处的金针突突跳动，像一颗不安分的心脏。萧景琰的手指轻抚过针尾，我注意到他的指甲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黑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更可怕的是，他的指尖正在渗出淡金色的液体，每一滴落在地上都会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别动。“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沙哑得不成样子，“这是'锁魂针'，柳姨娘用自己心头血炼制的。针尾藏着她的三滴精血，现在只剩最后一滴了。“

醉仙楼的密室突然剧烈震动，烛火疯狂摇曳。李嬷嬷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用银刀剖开一只看似普通的锦囊，刀刃划过时，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渗出——那根本不是锦囊，而是一块被特殊鞣制的人皮！老人浑浊的眼中滑下两行清泪，在布满皱纹的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先皇后留下的。“她展开人皮时，那些密密麻麻的南疆文字突然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在皮革表面游走重组，“老奴守了二十年...就等今日...“

我凑近细看，那些诡异的文字正在自行排列组合，最终构成一幅完整的皇城密道立体图。养心殿的位置上，一朵狰狞的黑莲正在图上缓缓绽放，莲心处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人形，那轮廓竟与我有着惊人的相似。

萧景琰突然捂住心口，单膝跪地。那里的青莲印记已经黑了大半，边缘处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蛊王在加速苏醒...“他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的金属声。

李嬷嬷脸色骤变，枯瘦的手指迅速将人皮塞进我袖中：“禁军搜过来了！老奴去引开他们，殿下快带姑娘走密道！“她刚推开门，一支淬了剧毒的羽箭就穿透了她的喉咙。鲜血喷溅在门框上，竟诡异地凝结成一个血色的“逃“字，笔画末端还在缓缓流动。

“走！“萧景琰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带着我跳进地窖。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凶狠的怒吼：“逆贼在此！格杀勿论！“地窖暗门关闭的刹那，我清楚看到领头之人腰间的佩刀——那是温府侍卫长的贴身兵器！这个发现让我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密道里弥漫着腐朽的霉味，墙壁上爬满发光的幽绿色苔藓，在黑暗中提供微弱的光亮。萧景琰的呼吸越来越重，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胸口的黑莲不再散发清冽的莲香，而是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像是腐败多日的鱼虾。我扶着他向前走，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时不时鼓起一个可怖的包块。

“还有多远？“我的声音在狭窄的密道里回荡，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他刚要回答，整个人突然僵在原地。前方拐角处，温雅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她穿着华贵的皇妃服饰，金线刺绣在幽光下闪闪发亮。脖颈处的金纹已经蔓延到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蛊虫的复眼，密密麻麻的晶状体反射着冷光，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五妹妹。“她歪着头，嘴角扬起一个夸张的弧度，声音里混着刘贵妃特有的腔调，“父亲正在金銮殿等你呢。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萧景琰猛地将我拉到身后，长剑已然出鞘：“你不是温雅。“

“咯咯咯...“她的笑声忽高忽低，像是许多声音在同时说话，刺得人耳膜生疼，“我当然是，只不过...多了些可爱的小东西。“她优雅地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虫卵，那些半透明的卵囊里能看到细小的虫影在蠕动，“很快，你们也会变得和我一样...完美...“

寒光闪过，萧景琰的剑如闪电般刺穿她的咽喉。然而诡异的是，没有鲜血喷出，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金线蛊虫从伤口喷涌而出！温雅的头颅诡异地转了半圈，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杀不死...的...“

我毫不犹豫地拔出眉心金针，凭着本能刺向她眉心。针尖触及皮肤的刹那，温雅发出非人的惨叫，那声音像是千万只虫豸同时在嘶鸣。她全身的蛊虫疯狂扭动，皮肤下鼓起无数可怖的包块，最终“砰“地炸成一团血雾。血雾中，一根金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眉心射来！萧景琰挥剑斩断，断掉的那截却像活物般扭动着，钻进了他胸口的黑莲。

“呃啊！“他跪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吼。那朵黑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边缘处开始长出细小的触须，像树根一样向四周蔓延。我扶起他时，发现金针已经变成了血红色，针尾不知何时缠着一根极细的金线，另一头竟连着萧景琰的心口！

“共生咒反噬...“他苦笑着握住我的手，掌心烫得吓人，皮肤下隐约有金光流动，“我们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

密道尽头是一间圆形的石室，墙壁上刻满古老的符文，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蓝光。正中央的祭坛上，摆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匣子。透过透明的匣壁，能看到一朵并蒂双生莲，一瓣金黄灿烂如朝阳，一瓣漆黑如墨似深夜，花瓣上布满蛛网般的血色纹路，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颤动。

萧景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会带出大口黑血，血中混着细小的金色虫卵，落在地上还在不停蠕动。“原来...在这里...“他踉跄着上前，却在触碰水晶匣的瞬间被一道金光弹开，重重摔在地上。空中浮现几行血字，每一个字都在滴血：

“以血为钥，以魂为引，双莲开，蛊王醒。“

我盯着自己腕间的黑莲印记，突然明白了什么。深吸一口气，我将金针刺入黑莲中心。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下一刻，水晶匣应声而开，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双生莲悬浮而起，在空中缓缓旋转，金色那瓣飞向萧景琰，黑色那瓣则朝我眉心急速袭来。

就在它即将触及的瞬间，金针突然自行飞出，将黑莲钉在半空！一个虚幻的身影从金针中浮现——是柳姨娘！她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穿着素白的衣裙，眉目如画却带着化不开的哀愁，眼中含着泪光。

“婉儿，记住...“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字字清晰，“蛊王怕的不是沉香，而是...“

虚影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石室开始剧烈震动，碎石从穹顶簌簌落下。那两瓣莲花强行融合在一起，变成一朵诡异的灰莲。它扎根在萧景琰胸口，开始疯狂吸收他的生命力！我看着他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嘴唇失去血色，心如刀绞。

“不！“我扑上去想扯掉灰莲，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摔在祭坛边缘。指尖碰到萧景琰皮肤的瞬间，一段尘封的记忆强行涌入我的脑海：

二十年前的冷宫，大雨倾盆。安宁皇后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抓着柳姨娘的手：“...必先让蛊王完全苏醒...才能...“

我终于明白了柳姨娘的布局——她要用自己女儿的身体作为蛊王最后的容器！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发冷，胃部一阵绞痛。

萧景琰的气息越来越弱，灰莲却绽放得越发妖艳，花瓣上浮现出狰狞的鬼脸。绝望中，我抓起金针，用尽全力刺向自己腕间的黑莲。

“那就一起死吧！“

鲜血喷涌而出的刹那，奇迹发生了。金针上的血丝突然活了过来，像有生命般与萧景琰心口的灰莲连接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灰莲开始剧烈颤抖，表面出现无数裂纹，最终“砰“地炸成粉末。地动山摇中，萧景琰睁开眼，他的瞳孔恢复了清明，胸口的黑莲也褪成了淡青色，边缘处开始愈合。

“成功了？“我虚脱般跪倒在地，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连抬起手指都变得困难。

回答我的是石室穹顶震耳欲聋的碎裂声。一个巨大的金色虫足破顶而入，锋利的足尖深深插入地面。蛊王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回荡：

“愚蠢！你们只是加速了我的苏醒！“

虫足扫过之处，墙壁纷纷坍塌，露出外面漆黑的夜空。萧景琰抱起我就跑，身后传来整个石室崩塌的轰鸣。逃出密道的瞬间，我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皇城上空，一朵遮天蔽日的黑莲正在缓缓绽放，每一片花瓣都大如宫殿，上面爬满金色的纹路。莲心处，身着龙袍的“温尚书“缓缓升起。他的身体像陶器般片片碎裂，露出里面金色的虫躯，数不清的虫足在空中舞动。

“朕乃天命所归！“蛊王的声音响彻云霄，震得人耳膜生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萧景琰的手突然收紧，指甲深深陷入我的皮肉：“不对...那不是你父亲...“

我强忍疼痛定睛看去，蛊王虫躯上赫然浮现着刘贵妃的脸！她大笑着撕下皇帝的面皮，露出本来面目：

“好女儿，为娘给你准备的登基大典，可还满意？“

原来这一切，都是刘贵妃借蛊王之力设的局！她假死脱身，附体温尚书，就为今日！这个认知让我胃部一阵绞痛，几乎要呕吐出来。

萧景琰突然咳出一口黑血，胸口的青莲又开始变黑，边缘处渗出金色的液体。他苦笑着擦去我脸上的泪，动作轻柔得不像话：“还有一个办法...“

他从怀中取出那半块“安宁“玉佩，按在我掌心。玉佩触手温润，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去找太后...她知道...“

话未说完，一支金箭破空而来，带着刺耳的尖啸正中他心口！远处的宫墙上，刘贵妃手持金弓，笑得狰狞可怖：

“游戏结束。“

萧景琰倒下的瞬间，我腕间的黑莲突然活了。它化作无数黑丝，将我们紧紧缠绕在一起。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听到柳姨娘的声音在耳边轻叹：

“以魂为祭，方得永生...“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的意识。恍惚中，我看到自己的灵魂被抽离身体，化作一缕青烟，飘向那朵遮天蔽日的黑莲。而在黑莲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苏醒——那是另一个“我“，眼中闪烁着蛊王特有的金光，嘴角扬起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