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极星与饺子馆的“弯”路超车

酱油渍在光洁的寿司台上蜿蜒流淌,像一条丑陋的黑色蜈蚣,爬进我宕机的大脑。空气里弥漫着生鱼片的鲜甜、烤物的焦香,还有……一种名为“周屿”的、混合着清冽与烟火气的巨大冲击波。

“阿依希特努?”闺蜜林薇还在状况外,用筷子戳了戳我的胳膊,声音压低却难掩八卦的兴奋,“喂!锦鲤!回魂!这帅哥厨师你认识?他刚才说啥鸟语?眼神都快把你生吞了!”

生吞?我感觉自己已经被那道滚烫的视线烤得外焦里嫩。周屿——这个在游戏里陪我度过无数个深夜、声音清冽如泉、最终却用一句“我要结婚了”把我打入冰窟的【北极星】——此刻正穿着沾了酱油渍的白色厨师服,站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寿司台后面,手指上还滑稽地粘着几颗米粒,眼神亮得惊人。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抬起那只沾着米粒的手,有些局促地指了指后厨方向,声音比游戏里更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那个……酱油碟碎了,我去拿个新的。两位……先看看菜单?”说完,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身,掀开布帘,消失在后厨门后。

动作僵硬得像游戏里卡了Bug的角色。

哇哦!”林薇的八卦雷达瞬间爆表,凑到我耳边,气息喷得我耳朵发痒,“有情况!绝对有情况!认识?前男友?欠你钱了?还是……你那个‘消失的网友’?”她精准地戳中了我的死穴。

我猛地灌了一大口冰水,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心头的惊涛骇浪。“别瞎猜!就……就以前游戏里认识的一个朋友。”声音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游戏朋友?长这么帅当厨子?声音还这么好听?”林薇的眼睛瞪得像铜铃,“锦鲤,你这深藏不露啊!快,老实交代!他刚才那句鸟语什么意思?听着不像骂人,但怪怪的……”

“阿依希特努”……这句让我羞愤了半年的“我爱你”……现在成了悬在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解释?怎么解释?说这混蛋当年骗我天天对他表白?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脸上火烧火燎。

幸好,周屿很快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酱油碟,动作麻利地清理了台面,换上干净的布巾。脸上的慌乱似乎被强行压下,恢复了那种温和的、专业厨师的平静,只是耳根处那抹可疑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

“抱歉,刚才手滑。”他低声道歉,目光飞快地扫过我,又迅速垂下,专注地看着案板上的食材,“两位想吃点什么?今天的海胆很新鲜。”

接下来的点餐和用餐过程,像一场漫长而诡异的默剧。林薇点了一堆刺身和寿司,兴奋地咔嚓拍照,嘴里叭叭叭说个不停。周屿动作娴熟地处理着食材,握寿司、切刺身,刀工干净利落,偶尔低声介绍一两句食材来源。而我,像个灵魂出窍的木偶,食不知味,机械地咀嚼着,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黏在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他切三文鱼时微微蹙起的专注眉头;他捏寿司时指腹用力泛白的骨节;他擦拭刀具时那习惯性微微偏头的角度……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与我脑海中构建了半年、最终又亲手埋葬的“北极星”形象重叠、印证、放大。真实的他,褪去了游戏语音里那层朦胧的光晕,带着厨房的烟火气、手指上沾着的海盐颗粒、以及一种沉淀下来的、更厚重的气息。

“我去趟洗手间。”我实在受不了这无声的煎熬,抓起手机,几乎是落荒而逃。

冰冷的水拍在脸上,稍稍冷却了滚烫的神经。我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眼神慌乱的自己,深吸一口气。不行,必须问清楚!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句“我要结婚了”算什么?把我当傻子耍吗?

掏出手机,点开那个早已被我屏蔽消息、头像却烂熟于心的微信对话框【北】。手指悬在屏幕上,微微颤抖。输入,删除,再输入……

【锦鲤】:周屿?是你?楼下日料店?

消息几乎是秒回。

【北】:是。

【北】:对不起。

【北】: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北】:能……等我打烊吗?就在店里。

三个字“对不起”,像小锤子敲在心上。没想好怎么说?那当初那句“我要结婚了”倒是说得挺溜!一股邪火夹杂着委屈猛地窜上来。

【锦鲤】:好。我等你解释。关于“结婚”,关于“消失”,关于……为什么在这里。

发完这条,我关掉屏幕,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两个小时后,喧闹的食客渐渐散去。林薇被我强行塞进出租车,带着满腹的八卦和担忧离开。暖黄的灯光下,偌大的店面只剩下我和周屿。空气里弥漫着清洁剂和残余的食物香气,安静得能听到冰柜压缩机低沉的嗡鸣。

他脱掉了厨师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T恤,坐在我对面的高脚凳上。灯光在他额前垂下的几缕碎发上投下阴影,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也褪去了刚才的局促,只剩下一种沉静的坦诚。

“店……是我开的。”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刚试营业半个月。”

我沉默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坦然地迎上我的审视:“锦鲤,我没结婚。那句话……是骗你的。”

“为什么?”我的声音干涩。

他苦笑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吧台光滑的边缘:“因为我怕了。”

“怕?”

“嗯。怕你永远缩在那个壳里,怕我无论怎么捂,那块‘石头’都暖不过来。”他抬眼,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挫败,有无奈,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你说怕冻死在北方的冬天,说不可能去北方生活。我懂你的顾虑,锦鲤。现实的距离,你心里的伤,还有……我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