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从伪纪录片开始

说干就干，江晨从来不是个拖延的人，尤其是在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翻盘之战上。

夜色渐深，洛杉矶的喧嚣被隔绝在窗外。

公寓里，江晨没有开灯，只有一台老旧的二手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白光，映照在他专注的脸上。

他没有去买纸笔，对于一个习惯了数字化工作流程的21世纪导演来说，最快的方式永远是敲击键盘。

他花了二十美元从楼下一个印度小哥那里买来了这台淘汰的电脑，速度慢得像牛车，但打个字还算够用。

《灵动鬼影实录》的剧本，与其说是剧本，不如说是一份详细的拍摄大纲和情节点提示。

它的精髓在于演员的即兴发挥，强行规定死板的台词反而会扼杀其灵魂——那种发自内心的、真实的恐惧感。

江晨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敲下的不是对话，而是一个个场景、机位设置、以及关键的“惊吓点”（Jump Scare）触发机制。

【场景：主卧室】

【时间：夜晚】

【机位：固定于卧室角落，俯瞰大床】

【事件：凌晨2:15，卧室门无故缓慢移动，开了一个小缝后停下。无配乐，只有环境音。】

【场景：客厅】

【时间：白天】

【机位：手持，跟随女主角】

【事件：女主角发现钥匙不在原位，与男主角发生争执。对话要求：自然、生活化，体现男主角的不耐烦与女主角日益加剧的神经质。】

……

他脑海中不仅有原版的完整影像，更有后世无数影评人和爱好者对这部电影的逐帧分析。

哪个镜头角度最能引发幽闭恐惧，哪种声音效果最能刺激观众的听觉神经，他都了如指掌。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成功密码”完美地复刻出来，甚至做得更好。

一个通宵过去，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一份十几页的，《灵动鬼影实录》的“完美剧本”已经静静地躺在了电脑硬盘里。

江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年轻身体带来的充沛精力让他感觉不到丝毫疲惫，反而充满了即将大展拳脚的兴奋。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那台崭新的索尼Hi8摄像机出门。

好莱坞附近有的是二手音像器材店。

江晨凭借自己老辣的眼光和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地将这台“崭新但华而不实”的家用摄像机，以一个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个急于给女儿拍生日录像的游客，然后转身就用远低于市价的价钱，从一个急于出手换钱的瘾君子手里淘到了一台成色不错的索尼DCR-PC7 MiniDV摄像机。

这台小巧的MiniDV，才是他真正需要的“神器”。

它的画质在当时算是不错，但又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粗糙感和数码噪点，简直是为“伪纪录片”风格而生。

计划虽好，但钱依然是最大的问题。一卖一买摄像机，加上自己所有的钱，满打满算也就七百多美元。租完房、付了押金，剩下的钱连请演员吃饭都不够。

江晨思来想去，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是他来到美国后，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林涛。

林涛，一个微胖、戴着眼镜、在UCLA读计算机科学的同胞，为人务实，最大的梦想就是毕业后能进硅谷的IT大厂，拿到H1B签证，安安稳稳地过上中产生活。

因为身材，江晨平时都叫他“胖子”。

“喂，晨子？这么晚打电话，又没钱吃饭了？”电话那头传来林胖子熟悉的声音。

“比那更严重，”江晨开门见山，“胖子，借我点钱。”

“我就知道……说吧，要多少？一百还是两百？我这个月也挺紧的。”

“一万。”

“一……多少？！”电话那头的林胖子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一万美元？！江晨你疯了？！你抢银行去啦？我哪有那么多钱！”

“你不是说你爸妈给你存了读研的学费吗？先借我，就当投资了。一年，不，半年，我十倍还你。”江晨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林胖子沉默了。

他知道江晨家里刚破产，也知道江晨那不切实际的电影梦。

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晨子，我知道你难受。但咱得面对现实啊。拍电影那是有钱人玩的游戏，你现在最该做的，是赶紧找个餐馆刷盘子，至少把下个月的房租挣出来。听哥们一句劝，别做梦了行吗？”

“胖子，我没时间跟你解释。”江晨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我只问你，这个钱，你借还是不借？就当是我，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赌一把。我输了，这钱我打一辈子工也还你。我赢了，以后你在好莱坞可以横着走。”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林胖子了解江晨的性格，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比谁都犟。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

最终，他仿佛下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语气颓丧地说：“……行，我借你。你来我宿舍拿吧。就当我这笔钱，掉水里了。但是晨子，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真把这钱都打了水漂，以后就老老实实跟我去学编程，听见没！”

“放心。”江晨挂掉电话，脸上露出了微笑。

后又打电话给国内那群还不知道自己家里已经破产了的“狐朋狗友”们借了一些。

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有一万多美元。

钱的问题暂时缓解，接下来是地点和演员。

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穿梭在洛杉矶的郊区。

他需要的不是什么豪宅，而是一栋最普通、最常见、甚至有些破败的独栋房屋。

这种房子，才能让观众在观影时产生强烈的代入感——“这不就是我家隔壁那样的房子吗？”

最终，他在一个中下阶层社区的边缘，找到了一栋挂着“出租”牌子的房子。

房子有些年头了，院子里的草坪也疏于打理，看起来正符合他心中的“凶宅”气质。

与房东一番讨价还价后，他用三百美元的押金和第一个月的租金，拿下了这栋房子的短期租约。

搞定了大本营，江晨马不停蹄地赶往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

作为世界顶级的电影学府，UCLA的戏剧学院里从来不缺有才华、有梦想，但更缺钱和机会的年轻人。

他在戏剧学院的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贴上了一张自己用电脑打印的招聘启事：

【演员招募】

一部颠覆性的恐怖电影，正在寻找两位有激情、敢于挑战的年轻主演（一男一女）！

要求： 1.年龄20-25岁，外形自然。 2.表演真实，擅长即兴发挥。 3.无需经验，欢迎新人！

片酬：$50/天（管午饭），拍摄周期约一周。

这将是你一生中最难忘的拍摄经历！

联系人：江晨（JC）电话：XXX-XXX-XXXX

这张略显简陋的招聘启事，在周围一堆印刷精美的商业广告和学生短片招募信息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颠覆性”、“无需经验”和“$50/天”这几个关键词，对于穷学生们来说，还是颇具吸引力。

江晨没有立刻离开，他找了个不远处的长椅坐下，像个经验丰富的猎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驻足在招聘启事前的人。

他看到有打扮时髦、看起来像明日之星的学生对着招聘启事嗤之以鼻；

也看到有情侣指指点点，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一起赚点外快；

更看到一个女孩，独自一人在启事前站了很久。

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旧T恤，素面朝天，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

她看得非常认真，眉头微蹙，似乎在仔细衡量着什么。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倔强和渴望，这正是江晨想要寻找的气质。

她很像原版《灵动鬼影实录》的女主角凯蒂·菲德斯通，那种邻家女孩的普通感，一旦陷入恐惧，会产生巨大的反差和冲击力。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女孩从背包里拿出笔，撕下一张纸条，记下了江晨的电话号码。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离开，步履匆匆。

江晨没有上前搭讪。

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选角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他需要的是真正相信这个项目、愿意投入其中的人。

他靠在长椅上，迎着加州的阳光，嘴角再次勾起。

鱼饵已经放下，现在，他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待那些他需要的鱼儿，自己游过来。

而他有十足的信心，这条看似不起眼的鱼饵，钓上来的，将会是一条震惊整个好莱坞的巨鲸。